肖黎搖搖晃晃的,忽然猛咳出一口鮮血,就要倒下,程觀向前一迎,人便倒進了自己懷裡。
少年骨架輕量,不算重,倒的時候頭側向了他的頸側。
意識消彌的最後一刻,肖黎嗅到了玫瑰的香氣,帶着天然挑釁意味。
——是Alpha啊。
這是肖黎徹底昏迷前的最後念頭。
*
死亡流沙地帶地勢多變,根本沒有可以依靠的參照物來辨别方向,沙塵暴經過的地方翻天覆地,夜裡沙漠氣溫驟降,天上的星子格外明亮,銀河綢緞熠熠閃爍,與腳下貧瘠的土地對比鮮明。
程觀通過星星勉強尋找方向,背着身後的小累贅,意外發現了一輛廢棄的大巴車。
大巴車鏽迹斑斑,曾經鮮亮的漆面已經褪成蒙蒙灰色,程觀用刀敲開車門,刀刃與鏽鐵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哐當一下,塵封已久的車内得以重見天日。
裡面并不如程觀所想像的排排座椅,這輛大巴車經過人為改造,座椅被卸掉拼裝成床,鐵制的櫃子,架子,小鍋一應俱全,車壁上挂着手繪的地圖,程觀甚至在箱子裡翻到了幾瓶過期的罐頭和硬如堅石的壓縮餅幹,隻是之前的主人不知何蹤。
在這流沙地帶,大概兇多吉少了。
程觀将人扔在那張簡陋的床上,裹上被子,現在的氣溫應該低到零下了,他呼出一口白霧,起身尋找火機和燃料。
車内物品的擺放淩亂,前主人應該是個不拘小節的,程觀又翻出了半桶渾濁的水,一隻破了的狐狸玩偶和兩個破鐵碗,最後在倒扣的鐵鍋裡找到了火機。
凍僵的手滿懷希望地摁了好幾下火機,終于得到一縷顫巍巍的火苗。他下車,去後備箱找到了油桶,車内一個鐵桶狀的東西裡有着厚厚的灰燼,大概是前主人簡易制成的爐子,煙囪簡單粗暴地伸出車窗外,程觀把廢棄座椅的海綿料扒下來作為燃料,塞進去倒上汽油,小火苗一閃成了熊熊燃起的火焰。
程觀松了口氣,杜絕了在這個夜晚凍死的可能性,他又開始忙着用發現的淨化器處理那桶渾濁的水。
不久,爐子上,鐵鍋中的水咕噜噜沸騰起來,程觀拿着一碗水回頭,猝不及防地撞上床上人的視線。
程觀愣了愣,端着碗水過去:“醒了,怎麼不說話?”
肖黎倒沒有醒了很久,隻是看到爐子那邊的人出了神,還以為這是死後的幻覺,忘了出聲。
他緩緩坐起身,搖了下頭,沙啞着嗓子:“謝謝。”
“喝水,看你啞的。”
肖黎擡手,想要接過碗,手卻有些控制不住地抖,程觀怕他把這點寶貴的水全灑被子上,歎了口氣:“算了。”
碗口碰上了幹裂的唇,程觀對他道:“喝吧,我喂你。”
肖黎垂下眼睫,乖乖喝完了,又轉眼去看程觀。
程觀起來把空碗放到櫃子上,觀察了下爐子的火勢,随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肖黎,黎明的黎……你呢?”
“程觀。”程觀轉身繼續去翻櫃子的東西,“你是哪個城邦的?跟探險隊出來的嗎,怎麼跑到這個地方來。”
肖黎頓了下:“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
“之前我醒過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在一片沙漠中,什麼都想不起來,好像是失憶了,頭很疼……然後被異化生物一路追殺,直到遇見你。”肖黎坦白道。
某種程度上,他的遭遇還和程觀挺相似的,隻不過他還有原主記憶依靠,不至于一無所知。程觀嗯了聲,轉身扔給肖黎兩枚晶核:“你的精神力虧空太多,這兩個晶核你吸收了,恢複一下。”
肖黎正要搖頭拒絕:“不……”
“不許拒絕,我不想有個帶病的累贅拖我後腿,除非你想自己走。”
肖黎看他,堅持反駁了句:“我還好,現在你更需要這個,你精神力不穩定,信息素在外洩。”
“嗯?”程觀倒沒發現這件事,他擡臂聞了聞自己,什麼都沒嗅出來。
他初到這個世界,對信息素這件事沒那麼多戒心,但肖黎似乎也是Alpha,在記憶中Alpha不喜歡聞到同類的信息素,會視作挑釁,于是他就道:“沒什麼大事……你不喜歡這味道啊?”那他可以勉強收收。
肖黎沒想到他竟然問出這種問題——信息素本就是十分隐私的東西,隻有最親密的人才會分享。但他嘴上已經下意識否認出聲:“……沒有。”
那濃烈糾纏的玫瑰香氣,豈止是不讨厭,他還很喜歡,盡管Alpha的信息素因生理的互斥而生厭,但他全身上下的細胞卻因這“挑釁”而興奮無比,如同細小的電流在骨髓流竄。
“那不就好,行了,聽話,快吸收晶核。”程觀找到了一本手記,說完便不再理身後的肖黎,拍拍灰,讀起來。
肖黎看看手裡的晶核,感受着鼻間的玫瑰馥香,抿了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