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變漂亮了……”男聲喟歎着,尾音似幽遠的歎息,“真像。”
程觀感受到眼皮絲絲縷縷的涼意,一片蕾絲白紗輕柔地貼上,蒙住了他的眼。
有東西眷戀地摩挲着他的臉側,那個觸感漸漸向下:
“下次不許再逃,知道了麼。”
話音未落,那東西鎖住了他滾動的喉嚨。
咔——
頸骨清脆碎裂。
*
車輛越過城郊的一條清河,道路兩旁逐漸荒蕪,此時正值夏季,草木野蠻,有的草叢足有一人之高,忽地,車輛壓過碎石子,一陣颠簸,車内的艾希扶穩了座椅,扭頭便聽見一位紅發巫帽的女人的抱怨:
“真是的,這破節目組竟然連單人單車都安排不了,這麼多人坐一輛大巴走山路,哦天呐,”女人手上的羽毛扇搖得飛起,“沾我身上的窮酸味要洗不掉了,早知道叫我助理提前叫輛車……”
女人嫌棄的碎叨不停,在場的人多少露出了不耐的神色,女人身旁蓄着髯胡的男人擰起茂密的眉,側頭正開口訓止,卻瞥見了女人羽毛扇上的标志,轉口道:
“你是西方圖娜的分支?”
女人斜睨他一眼,羽毛扇遮住了下半張臉,掩住了下撇的嘴角:“怎麼?”
古時巫師一脈強盛,在大陸曾分為四個不同分支,依次衍生出不同流派,到後來近代科技發達,巫師沒落,血脈變得雜駁,靈力亦逐代衰弱,有的改名為通靈師,從事普通占蔔,而大部分改行換業,血液中的靈力徹底消融,唯有如今西方圖娜一族還算強盛,靈力是當今巫師都有所而聞的。
“幸會,我是擁有混沌體的虎克,混沌體叫田蒙德,你可以随便叫我哪個名字。”虎克伸出手。
“哼,”女人随意拿扇子點點男人的手,算作招呼,“混沌體的名字倒是不錯,你叫我克瑞斯吧。”
在場的人見狀,一些也加入了話題,另一些自恃本領的通靈師則不言。
最後座艾希默默收回了目光,他旁邊的看起來不足十三歲的小少年嘶了聲,不斷清洗着手裡的塔羅牌。
艾希看他皺成包子的臉覺得有些可愛,便問了句:“怎麼了?”
少年不答,抽出了三張牌,眉頭緊皺。
艾希掃了眼牌面能量,頓住,眸色漸漸嚴肅。
高塔、惡魔、倒吊人。
全部都是逆位。
“你看出來了?”少年不屑道。
血液裡的靈力翻湧,艾希凝神讀取到了信息:“死亡……這車上有人死了。”
少年睜大了眼,他隻能讀出大概方向,這三張牌濃濃的不詳攝住了他,卻沒想到艾希能讀出如此具體的信息,登時質疑道:“你瞎說什麼,唬誰呢?”
艾希搖搖頭,沒作具體解釋,視線擡起,緩慢掃過整個車廂。
‘滴,4144号世界重新接入成功。’
“咳咳咳!——”
第三排靠窗熟睡的金發青年忽然撕心裂肺地咳了起來,一旁的随行同伴見狀慌忙撫背,翻包找藥:“诶,阿觀,等等……”
程觀胃裡翻江倒海,喉嚨火辣辣地疼,意識浮沉之際,嘴中傳來藥片的苦澀味道,條件反射地吞咽下去。
片刻後,那來勢洶洶的咳意終于得以壓制,停了下來。
他睜開眼,一雙剔透的藍眸瑩潤着生理淚水,輕撇眉頭,似是有些自我厭惡,側首時無意撞上了來自後座的視線。
艾希兀然陷入那抹水藍,神色一怔愣,心尖像是被毛絨尾巴蹭過。
“阿觀你沒事吧?”
皺眉的程觀率先錯開了目光,沖旁邊的同伴有些無精打采地搖了下頭,唇色發白,眼尾低垂。
艾希被旁邊的少年拉了拉:“喂,别看了。那位哪是你随便能看的。”
“嗯,”艾希禮貌扯出袖子,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你認識他嗎,他是誰?”
少年轉轉眼珠:“你先告訴我,你怎麼讀得信息,車上死人呢?”
于是艾希又擡眼看過剛剛剩下的地方,看完感覺不對,對少年道:“你再抽一張補牌。”
少年照做,抽出之後疑惑的嗯了聲。
艾希也看到了,心道果然:“能量變了。”
聖杯一。
耶稣複活。
“這什麼東西,”少年自覺被塔羅玩弄了,憤憤道,“又死又活的。”
艾希看着紙牌上金杯白鴿藍水,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第三排的方向。
隔着車座,他隻能看到半個金色微卷的腦袋和白皙的臉側,腦海停留在方才那雙驚鴻一瞥的藍眸,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