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毛脖子一縮,表情讪讪。
“不用麻煩了葛主任,”程觀出聲,打斷這場蓄勢待發的鬧劇,“我去叫人來幫忙。”
“好,你去吧。”葛主任歎氣,“你倆老實點,顧連雲你快松手,聽到沒!”
顧連雲甩手,冷臉将人推了個踉跄。
葛主任吹胡子瞪眼:“在辦公室還敢鬧,你們幾個可是有膽,都給我靠牆,站好了,挨個給我解釋打架的原因!”
教務處和三班就一層樓的距離,程觀很快往返回來。
“我沒原因,就是看他們不順眼……”教務處的門一開一合,程觀和謝頌走進來搬卷子,顧連雲話音頓住。
“什麼?”葛主任懷疑自己幻聽了,“沒有原因?”
“對吧主任,我就說是姓顧的平白無故打人!”黃毛激憤道,“那腳踢得我現在肩膀還疼呢,指不定骨裂了,得賠我個千把萬醫藥費……”
“不,”顧連雲突然改口,“是他們罵人在先。”
“你、你胡說,我**罵什麼了,有本事你重複一遍——”
“安靜!一個一個來,誰再吵記大過,給我滾回家反思半年去!”
那頭動靜實在吵鬧,謝頌輕松抱起大半卷子,朝那邊投去一眼。
這一眼便瞧見了熟悉的頭毛,漆黑鳳眸微眯,半斂的眼皮壓出冰冷弧度。
又是這幾個人。
“說什麼了,他們罵你了?”葛主任擰眉詢問顧連雲。
黃毛欲張口辯論,旁邊灰毛紅毛卻身上瑟縮,熟悉的悚然寒涼攀上脊背,他們視線慢移,在觸及謝頌的身影後,腦袋一白。
“*,誰罵他了,我們才沒罵他!是他自己**犯毛病一聽到那誰就跟火藥似的沖上來——”黃毛正據理力争,感到背後窸窣的拉扯,怼回一胳膊肘,“扯我幹嘛。”
紅毛滿目絕然,示意前面的人。黃毛不耐煩地瞥了眼,随後神情緩緩凝固。
葛主任被吵得腦袋大,一拍桌子,幹脆快刀斬亂麻:“閉嘴,好好的年紀嘴巴這麼髒!無論如何你們幾個聚衆在學校吸煙也是大過,加上鬥毆打架,肆意辱罵其他學生,在家等着退學警告!”
“還有顧連雲,你等你家長過來領人,檢讨三千下周一當衆朗讀,知道了嗎?”
兩廂判決對比,誰受偏袒顯而易見。
程觀抱起卷子,看了眼站着不動的人:“謝頌?”
“嗯。”謝頌收回微涼的視線,側頭,溫聲道,“走吧。”
程觀點下頭。
兩人開門走出,離開了辦公室。
“……”
葛主任還在訓話,那幾個混混卻忽然安分下來,不再插嘴搶話,臉色蒼白,神情緊張,倒像是被那句退學警告吓壞了似的。
顧連雲則盯着那兩人背影,安靜許久後嗤了聲,不屑撇頭,昂起的傲氣掩住眼中劃過的一絲自嘲。
*
夜晚的小巷子,潮濕土腥味兒飄出,裡頭深邃得能吃人般,僻靜無聲,杆上攝像頭年久失修。
謝頌記得這幾個混混,是上個星期前,他在北樓天台上咬着煙蒂,碰巧聽到了那幾人吞雲吐霧的對話:
“*,你見過三中那誰嗎,長得可帶勁,那皮膚白的,水亮,一瞧摸起來就……”
“那天在路口那個是不是,我一眼瞅見了,她對象跟個黃雞似的,不如跟我……”
“嘿,跟你,那不得……”
污言穢語,難以入耳。
“真是*了,其實我覺着咱學校要說皮最好的,年紀第一見過沒?”黃毛一拍大腿,“哈哈哈哈!雖說是男的,但那臉白得跟小姑娘似的,一看就手感不錯。”
“沒想到你好這口,不過要單看說臉确實頂那什麼校花還好,你喜歡他?”
“去,放屁,老子……”
“诶,這麼說老大,你難不成摸過他?”
黃毛張口就是胡扯:“也就湊巧摸過一把,還行吧,别看表面上一臉清高的樣兒,瞧那皮,指不定背後裡玩——”
砰!
謝頌下意識摸煙的手一頓,掃了眼手上包紮整齊的繃帶,想了想怕那兒染上煙味,忍住點燃的沖動,叼了口嘗出味兒,就扔到了地上。
他腿一用力,腳下登時傳來慘叫。
“錯了,我錯了,哥……”夾雜着哭咽的鴨嗓胡言亂語喊着,“求求你,放過我……”
謝頌眉眼戾氣橫生,厭惡地看過地上蜷縮的混混,他心裡有數,倒沒真把人打出事。
木棍戳在那人肋下,引得瑟瑟發抖的人痛叫起來。謝頌緩聲說着,像是從深淵爬出怪物低語:
“我說過……如果你們這張臭嘴再提到他,是要怎麼辦?”
“不、呃,”極度的恐懼令喉嚨緊繃閉合,黃毛結巴着,逐漸發不出聲音,“要、要……”
“我們再也不敢了,”灰毛搖着頭,額角挂血,“哥,不敢了,嗚嗚……”
謝頌聽得煩躁,木棍一敲地面,三人登時感受到無形壓迫,不敢出聲,死死咬住發抖的嘴皮。
若是三天前的謝頌,他可能真會收不住手,依言縫上那三人的嘴,或是打折他們幾根骨頭,劃出傷口,彙成肮髒血泊。
爛就爛吧。
那些人罵他的話沒有錯,也許那該死血脈确實給他留下了殘忍暴烈的因子,逼迫他成為和那人一樣的可怖瘋子,終生都該關在老舊破敗的筒子樓裡,見不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