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研究所有位電子古董收藏者,拿出早已消失在市面的台式機,開始緩慢解析芯片存儲的内容,預計需要兩三天的時間。
到頂樓卧室後,般珞珈一一同程觀講了。
程觀神思遊離,面對衣帽間的鏡子,手上扣着襯衫的扣子,一路向上,到了頂端的扣子,衣領收攏,整齊立起,遮住了白皙鎖骨上延伸向下的幾枚紅痕。
般珞珈昨晚的确遵守承諾,單純地、安分地抱着人睡一個好覺。
可這不妨礙他清晨醒來,對着懷中熟睡的人上下其手,把人折騰醒,又過來親人眉眼,大手在被子裡安撫地揉揉,随後帶着背後某人忍無可忍的抓痕,加上踹向腰腹的一腳,踩點離開大宅,精神煥發地前往議會。
本在停職期間的程觀被鬧着起了個大早,面對窗簾間隙投來的六點鐘光線,全無睡意地下床洗漱。
襯衣扣子整齊扣好,程觀去拿外套,忽然感覺到胸口布料摩擦激起的奇怪觸感,細顫了下,擡手的動作頓住。
衣帽間寂靜片刻,衣物窸窣聲響起,鏡中人面色薄紅,眉眼發緊,滿是壓抑的羞惱。
程觀忍住不适,暗罵了句混蛋,重新整理好衣服。
他出門坐上了前往塔中的車,車窗外,幾棟大廈的全息屏上播放着早間新聞,女主持的聲音安定而有力量,報道這帝國研究所關于污海的全新發現與先進成果。
一些小屏重新投放回了原先花裡胡哨的廣告。
網絡熱搜榜的詞條也變成積極導向,看來上面已經開始控制輿論,安撫民心。
“雙星旗下的淨化劑再次疊代,已經通過了臨床三測,等待上市,此次的四代淨化劑将比以往功效更甚,能夠清除污海輻射二十四小時内對人體的影響,價格更低……”
車窗新聞彈出,程觀聽了一耳朵。
這條新聞應該是早早出門的某人手筆,不知和議會那幫各懷心思的人來回掰扯了多久。
想到這,程觀眼珠微動,擡手點了窗口的叉。
異端處的最高監察官被勒令停職,恰值污海漲潮後的繁忙時期,議會抽不出人手,便由下一級的季雪莉副官暫代異端處事務,這兩天,對外不顯山露水的季副官私下給他發了不少消息彙報情況,關于一些難以決斷的事緊張地向他請求意見。
程觀都一一回複了。他走之前囑咐過異端處幾位近屬,努力輔助季雪莉,并不擔心異端處會出什麼大事——畢竟那幾個案子都在收尾階段。
車子到站停住,程觀戴上小巧的耳機,下車。
耳機裡傳來溫格的聲音:“監察官,您到了嗎?”
“嗯。”程觀進入樓宇密集的街區,幾轉幾拐,推開一處僞裝酒吧的暗門,走進了據點,“人怎麼樣了?”
“一小時前打過肌肉松弛劑和營養劑,現在醒着,情況相對穩定了,A組的梁宋兩人在看守他們。”
“好。”
滴滴。
程觀通過門口的虹膜驗證,挂斷通訊,摘了手環耳機,進入審訊室。
“監察官。”A組值班的兩人低聲道。
程觀掃了眼被縛在椅子上的兩名警員——或者說,兩名在異變過程不上不下的半異端:“打了幾針淨化劑?”
“一人三針,昏了一天,現在精神力沒再波動過,期間說過的話都記在了這裡。”
因為程觀隔離一切智能設備的命令,這間審訊室裡沒有任何電子設備,連監控都沒有,值班的兩人随身的手環平闆都放在外面,記錄用起了難得的紙筆。
程觀接過那沓紙,點頭:“出去吧。”
兩人領令退出,關好了門。
冷白的光自頂打下,程觀坐到椅子上,對着兩雙亂轉的眼珠,翻閱起了記錄。
被縛的兩名警員面部肌肉不住顫動,時而猙獰時而平靜,脖頸青筋暴起,仿佛體内在進行一場激烈不休的鬥争。
——22:17,2号昏迷,1号反應過激,口齒不清,試圖利用鐵片割腕自殺,被制止,注射鎮定劑。
割腕自殺?
程觀視線落到自己腕上來路不明的疤痕。那處疤痕淺淡,看起來傷口不深或是得到了很好的照顧。
他心跳忽地快了些,像是觸及到了腦中迷霧中關鍵的記憶碎片。他站起身,來到1号——姚甯面前:“姚警官,你在嗎?”
1号面皮不受控地動了動,喉嚨咕噜一聲,眼珠定住。
“與異變抗争是一件非常艱難的過程,我知道,你們并不想變成自己所捕的異端,危害社會失去自我,所以才一直堅持到現在,”程觀看了眼旁邊暫時平靜的2号,“無論成功與否,你和鄧警官都已經很優秀了。”
“不過我還請你們盡力堅持,因為你們正在觸及污海最核心的秘密,你們眼下所經曆的一切,都會是我們不可或缺的線索和反抗污海的信息。”
“現在,我有一些問題,希望得到你們的答案,如果不能回答,也不要勉強,眨下眼就可以。”
程觀的側臉在冷光下顯得分外蒼白尖銳,他的聲音堅定:
“請告訴我,你們一直腦中呼喚、植入神罰論和瘋狂想法的聲音是不是……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