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金珩:“殿下來找我,所為何事?”
林以纾:“我、我來問問追蹤符的事。”但現在不想問了,我可以先原路返回嗎?
複金珩:“殿下這幅神情,是在心疼那個堕修?”
林以纾:“.......”我在心疼我自己。
林以纾:“那堕修口出惡語,信口雌黃,胡編亂造,我譴責他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同情他!”
林以纾義憤填膺。
林以纾轉移話題:“王兄,不談那個晦氣的狂徒了,我們還是來談一談追蹤符吧。”
複金珩:“你想學追蹤符?”
林以纾将昨夜去李員外府邸的事全盤托出。
複金珩聞言,表情平靜,仿若早就知道此事。
複金珩:“殿下不必修習追蹤符,追蹤符雖然作起來簡單,但需要耗費大量的靈力才能召回,不适合你。”
林以纾提起筆,将經書上的追蹤符處畫上一個叉。
太好了,超綱題沒必要學。
林以纾擡頭,“那王兄,我昨夜貼出去的追蹤符怎麼辦?”
複金珩:“大抵已經被對方識破了。”
靈力太低,貼出去的追蹤符極易被發現。
林以纾垂頭喪氣:“我還想找回來看看呢。”
林以纾:“王兄,李員外此人着實怪異,上次你教我摸骨時,我看到的就是他的府邸,可昨夜我進了他的府邸,府中竟然一點祟氣都沒有。”
她道,“王兄,我畫的追蹤符不行,不如你重新畫一個,我給他再貼過去。”
複金珩:“比起追蹤符,為何不直接派人過去追蹤?”
林以纾:“......”對啊,學符學傻了。
複金珩:“你們昨夜回來後,踏雲會已經派人去了。”
林以纾:“怎麼樣?李員外有什麼異常麼?”
複金珩:“深居宅内,并不出門,府邸内也确實沒有異狀,他獨自照顧病重的妻子。”
林以纾:“原來他的夫人真的病重了...”
林以纾撐起下巴,翻手中的符咒經書,“王兄,你給我的經書很實用,可是除了意象符外,其餘符咒都需要耗費大量的靈力,我也學不了幾個。”
複金珩:“那就再試試其他的。”
複金珩身後的侍從走上前,呈上一個案闆,放置桌上。
案闆上,擺有一本《萬物志》。
“《萬物志》?”林以纾拿起書,“這是講萬物修的。”
萬物修,一條冷僻到極點的修道之路。
芸芸衆生,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且适合的道。
現如今,劍修和符修是最強勁的選擇,識修、靈修緊跟其後,再往下一階,則是以輔助為主的器修。
和器修同一等級的,還有醫修、音修、合歡修、無情修....諸如此類。
而萬物修,全四海八荒都搜羅不到百個來。
四境之内,隻有天都的封七閣會提供萬物修的法課,其餘北境、東洲、西夏,根本不會将如此小衆的修道納入名目。
《萬物志》的第一句:萬物修,可通萬物。
修習萬物的人,通靈萬物,亦可以化用萬象。
玄之又玄。
再仔細翻《萬物志》,會發現,其實萬物修就是感應萬物,憑借自己去悟道。
譬如修符,從古至今會有大量的經書來告訴衆人,用什麼符紙、怎麼畫符、怎麼念口訣,如何結印,每一個章法都錯不得。
可修萬物,憑借的全是術士自己的悟性,他們區别于常規,自有一套的章程,就算将符咒倒過來畫,隻要能發揮效用,就是好的萬物修。
萬物修不僅可以用符,亦可以用劍、用器、用靈、用神識...
堪稱修道法門大雜燴。
因為萬物修大多都精通所有種類的術法,才有了‘萬物’之名。
林以纾之前受困于榕樹林,不用憑借竹篆、隻用枯樹枝就能使用召靈術,這種能力,就非常适合萬物修。
萬物修講求的就是打破常規,悟其所悟,又被稱為‘悟’修。
雖然當時林以纾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悟出了什麼,但她就是在情急之下悟出了用枯樹枝召靈的法則。
這種悟,各人隻能悟出适合自己血脈、根骨的法則。
同樣的法子,一字不差地教給其他人,其他人也學不會。
這是萬物修為何如此冷門的緣故。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獨特的原因。
萬物修的‘悟’,這種神乎其神的情況,大多出自于生死之際。
悟的出來便是一個大境界的提升,悟不出來就要下去見列祖列宗了。
萬物修人少,且修道很容易中道崩殂,是因為許多人在悟道時故意給自己找生死難關,不可避免地下去見祖宗了。
活下來的,都是些修為不算高、且幸運的萬物修。
林以纾聽說過《萬物志》。
《萬物志》乃佚名所著,是踏雲會唯一指定官方教科書。
《萬物志》中,編撰有一百二十個萬物修人物傳記,寫他們生平是如何悟萬物、面臨生死危機、突破境界的。
讀《萬物志》,以人為鏡,正術法,提升悟性。
林以纾:“多謝王兄。”
這個好。
比其他刻闆的經書好多了,這不就是故事會麼。
林以纾眼神發亮:“王兄,我以後是不是隻要練習萬物修就好了?”
不就是悟嗎?她可以天天躺在床上慢慢悟。
複金珩:“萬物修也要以其他術法為基礎,殿下不是隻要學萬物修,而是什麼都要學。”
林以纾:“?”
林以纾:“!”
林以纾身體僵硬,忽而覺得手中的《萬物志》重若千鈞。
有内鬼,暫停交易。
林以纾翻書:“王兄,編纂這麼厚一本書定然需要極大的功夫,編者本人肯定也精通萬物修的法門,而且隻有我們天都有教習萬物修的地方,依我看,編者肯定是天都人。”
說不定是封七閣的哪位長老。
複金珩:“他是西夏人。”
林以纾:“王兄怎麼知道的?”
複金珩:“因為這本書是我寫的。”
林以纾:“哦,原來這本書是...啊?”
林以纾:“!”
《萬物志》是複金珩寫的?
林以纾雙眼瞪圓:“王兄...你、你怎麼連萬物修的法門都會...”
這世上,真就沒有複金珩不會的東西嗎?
複金珩:“年幼時出外曆練,去過不少的地方,見過不少的萬物修,将他們以及他們祖輩的修道生平記錄下來,隻是順手的事。”
順、順手寫出了教科書?
林以纾小心翼翼地将《萬物志》擺正,“王兄,都說萬物修隻有在生死之際才能悟道,你能精通萬物修,是遇到過很艱難的事麼?”
複金珩擡眼:“殿下對我的過去很感興趣?”
林以纾:“......”其實也不是很感興趣。
林以纾:“你是我的王兄,我當然感興趣。”
此話落下,複金珩垂首看向林以纾,他那雙漆黑的眸子上,似有薄薄一層金光掠過,又危險,又讓人忍不住想探究。
複金珩:“殿下,我死過一次了。”
林以纾吓得不敢動,“真、真的嗎?”
《破道》裡沒說啊。
複金珩依舊看着林以纾,林以纾大氣不敢喘,也不敢回視,她專注地盯着複金珩衣袂上的遊龍紋瞧。
林以纾的鼻尖都快沁出汗了,複金珩這才收回看向她的視線。
複金珩:“人死不可能複生,不過逗殿下一笑。”
林以纾:“.......”哈哈哈,不好笑。
長銘堂外,王乾百的侍從邀複金珩去正堂議事。
複金珩看向林以纾:“你先将這些經書拿回去看。”
林以纾:“好的,王兄,我明日還是這個時辰來找你?”
複金珩:“明日不必修習,我帶殿下去官府,接受柴桑地方官的觐見。”
作為天都王女,林以纾理應接受柴桑的地方官的觐見,一面不露不合禮度。
一聽要出去見人,林以纾愁眉苦臉。
林以纾:“有王兄不就夠了,為什麼還要見我。”
林以纾愁眉苦臉地回到自己的廂房。
因明日要去官府的事,她本以為自己會睡不好覺,結果晚上一沾被褥,便昏睡過去。
呼呼大睡。
晌午時分,林以纾被清秋喚起來,披上華服,束好發帶,便上了馬車。
林以纾撐着複金珩的手下了馬車。
衙門前,地方官員們早已恭候多時,他們守在衙門前的台階上,目光凝視林以纾和複金珩的方向,雙手交疊,躬身行禮。
林以纾生澀地讓他們平身,跟在複金珩身後,踏入高高的門檻。
穿過正門,是一個寬敞的前庭。
前庭的中央有一座石橋,橋下是清澈的池水,池中蓮葉田田,幾尾紅鯉魚悠閑地遊動。
石橋盡頭便是大堂,大堂正中懸挂一塊黑底金字的匾額,上書‘忠清為官’四個大字,蒼勁有力,威嚴十足。
林以纾擡頭,覺得這四個大字,字迹眼熟。
一位紅袍官員上前道,“此乃複金殿下親筆所賜。”
林以纾順溜拍馬屁:“好字,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