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慶典禮按照既定流程推進的很順利,對于校方來說唯一可能存在的變數就是梁眷這顆定時炸彈。
而眼下這顆定時炸彈,正從主持人手中接過麥克。
——“尊敬的各位老師、校友,親愛的同學們,大家早上好。我是文學院中文系三年二班的梁眷。”
——“很榮幸可以在華清百年華誕這天,作為優秀學生代表上台發言,我很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同時也非常感謝老師和同學對我的信任……”
梁眷的聲音透過麥克響徹整個場館,樸實無華的演講稿就着清透的聲音,伴随娓娓道來的語速,安撫了在場每一個躁動的心。
A區的嘉賓席上也正在竊竊私語。
“偉明,文學院這兩年在你手上發展的很好嘛!”坐在第一排分管德育口的女副校長微微轉頭對第二排的李偉明低聲道。
被點到名字的李偉明聽聞,立刻傾身湊上前去,谄媚謙虛道:“校長,您過獎了,這是整個文學院的功勞,我的作用根本不值一提。”
副校長搖搖頭道:“謙虛了不是?我記得最近這十年,文學院都沒出過什麼像樣的學生代表吧!”
“是是,這幾年都讓計算機學院和理學院包攬了。”眼見話題要往梁眷身上引,李偉明的心莫名慌了一下。
果然,下一秒他就聽到副校長對梁眷毫不吝啬的誇贊。
“你們學院的這丫頭不錯,好好培養!”
李偉明拭去額頭上的冷汗,應聲道:“一定一定,就是這丫頭的性子太倔,還得磨一磨,再曆練曆練。”
副校長和李偉明的對話,陸鶴南聽了個七七八八。聽到那丫頭被說性子倔,他的唇角幾不可見的向上揚了揚,注視台上的眸色也深了些許。
離得近了些,光束照耀在她的臉上,他才看清她的妝容。
她今天很漂亮,是用心打扮過,卻透漏着松弛感的那種漂亮,全然不似前天飯局上那般素淨寡淡。
是因為今天要見小男朋友所以才化妝嗎?
好一個女為悅己者容。
陸鶴南頓時覺得空氣悶悶的,雙手插在兜裡,捏着煙盒,竭力控制住自己想要抽煙的欲望。端着一張冷臉,吓得旁邊想要跟他搭話的人僵硬的轉過頭去。
——“我相信,華清校園的每個角落裡都烙印着大家的回憶,一草一木也都流淌着大家的青春……”
發言稿講到這裡,已經進行大半,再有一會兒,她就該下台了。
就這麼下去了嗎?
握着發言稿的手微微用力,本來平整光潔的白紙也在她的手上起了皺褶。
她知道台下有多少雙眼睛正盯着她看,生怕她行差踏錯一步。
梁眷微微擡頭,像是有股引力,視線掠過人海,徑直的與陸鶴南的目光交彙。
一上午了,終于見到他了。梁眷下意識的感歎。
他還記得那天随口予以她的承諾嗎?梁眷注視着陸鶴南的眼睛,無聲的詢問,而後者也正一錯不錯地回望着她。
按照演講的禮儀,演講者要有意識的和台下的觀衆眼神緻意。梁眷頭一次在心裡贊歎這項禮儀存在的必要。
因為打着“眼神交流”的旗号,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盯着陸鶴南的眼睛看。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那麼此刻他的眼中是什麼情緒?像是狩獵者對待獵物的虎視眈眈與勢在必得,帶着掠奪的狠意,可偏又摻雜着幾分憐惜。
不通情愛的梁眷,根本揣摩不明白。
——“自踏入校門的那一刻起,我們都以自己是華清人為榮。而在不遠的未來,我相信,華清也會為有我們而驕傲。”
梁眷掃了一眼發言稿,倒數第二段也念完了,在往下就是祝願了。她屏住呼吸,環視了一下全場,視線最後又落回到陸鶴南的臉上。
他還是那樣的從容不迫,表情明明看上去有點冷淡,梁眷卻覺得周遭這麼多人,隻有他是與自己站在一起的。帶着這樣的心理暗示,她憑空多了一些底氣。
梁眷的有意停頓,使此刻這幾秒鐘的寂靜格外與衆不同。站在後台主管此次典禮的幾位老師,也被這一停頓吓出一身冷汗。
讓梁眷上台本就是在賭,現在看是賭錯了。
梁眷微微凝神,反手将發言稿倒扣在桌面上,揚起唇角,再次徐徐開口。
——“自華清建校以來,一路曆經風雨。而讓華清的好口碑這麼多年都能立于不敗之地的原因,我想——是源于信賴的力量。”
——“作為學生,我們一直以來所信賴的是學校的公平公正,不偏不倚;信賴的是各位老師,各位領導的端方持重;是大事小情的裁決上,你們從未讓華清的學生失望!”
——“我相信,這種信賴絕不會憑空消失,它必将曆久彌新,延綿不絕!”
——“最後,請允許我再次代表華清全體學生,祝願華清越來越好!”
台下寂靜了刹那,然後響起雷鳴般經久不息的掌聲。其中,尤以文學院的學生反響最為熱烈。直至梁眷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幕後,主持人才再次掌控住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