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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舒甯沒急着去太後跟前。
不管做什麼,都得思慮仔細。
跟上輩子不一樣了,這裡說錯話,要命。
匆匆用過午膳,耿舒甯繼續熬着,漂亮的大眼睛熬得更加憔悴,才蔫蔫兒地往前殿去。
佟思雅在屋裡生悶氣,隔着窗紗看到耿舒甯,沒忍住氣得撕了張帕子,才壓下火氣,跟着出了門。
等耿舒甯被烏雅嬷嬷請進主殿後,她眼中閃過狠意,轉腳進了茶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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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舒甯進了主殿,低垂着眉眼,規規矩矩,跟着烏雅嬷嬷的腳步走。
眼角餘光掠過紫檀木蘭亭八柱的屏風,在紫檀木圓桌前,看到了纏枝牡丹姜地色雲錦的衣擺和鳳首明黃繡鞋。
耿舒甯趕緊跪地,“舒甯請太後娘娘萬安,來給太後娘娘請罪了。”
烏雅氏午睡起來,心情還不錯。
昨日的火已經發出去,今天上午十四福晉完顔氏來請安,又陪她說了會子話。
她知道老十四在京郊大營一切都好,心氣兒自然就順了。
見耿舒甯蔫巴巴的,渾身憔悴勁兒,尤其耿舒甯長得一臉福氣相,沒了精神就格外叫人憐惜。
烏雅氏對耿舒甯來請罪,心下也是滿意的,隻哼笑。
“起來吧,回頭忙完了差事,叫陳嬷嬷她們看着小庫房,好好抄幾遍《女訓》和《女戒》,萬别再鬧出什麼笑話來了。”
耿舒甯不在意名聲,卻不能由着太後把風流小寡婦印她腦門上,這罰她不能認。
她沒起身,隻紅着眼眶叩頭。
“先前奴婢是說了不着調的話,卻是叫靜怡姐姐她們誤會了,奴婢原話隻是想多在外頭走動走動,當個叫人贊賞的姑奶奶罷了。”
“在娘娘面前伺候久了,奴婢跟着見了些世面,想着出了宮也得把日子過好,萬不能丢了太後娘娘的體面,絕不敢說什麼惹主子嫌的混賬話。”
“奴婢敢指天發誓,若有一句混賬話,就叫奴婢全家都發落甯古塔去。”
烏雅氏喝茶的動作微微頓了下,身為宮鬥的祖宗,她心竅不說是後宮第一,也不是尋常人能比的。
當下心裡清明,看樣子,是靜怡和思雅那兩個丫頭太有上進心,瞧舒甯出落得好,想絕了她的指望。
烏雅氏忍不住仔細打量耿舒甯,心道那倆丫頭防備倒是也沒錯。
女人最知道男人喜歡什麼樣子。
宮女進宮時年紀都小,不顯顔色。
等在宮裡養出些氣韻,十八九的年紀正是花期最靡麗之時,這玲珑有緻的身段,就格外叫人看在眼裡。
難得的是,耿舒甯巴掌大的鵝蛋臉,肉嘟嘟的帶着股子純欲,身上卻不顯豐腴。
穿着衣裳顯得清雅,脫了……隻怕是媚色天成。
老四喜歡的齊妃就是身子豐滿的,耿舒甯比那李氏年輕個近十歲,肯定更叫老四喜歡。
原本落下去的心思,又氤氲在了烏雅氏眸底。
她看了烏雅嬷嬷一眼,笑得更溫和。
“好了好了,瞧這可憐勁兒,不叫你抄書就是了。”
“本宮知道你是個好的,都是花骨朵般的年紀,即便言語不當,我也是從這個年紀過來的,自不會怪罪于你。”
等耿舒甯被烏雅嬷嬷扶起來,烏雅氏打量着耿舒甯俏生生的身段兒,心裡更加滿意。
這話就更柔和,“你隻管好好辦差事,本宮這裡還有的是賞。”
耿舒甯讓太後格外有深意的目光,看得心裡發寒。
上輩子公司裡女領導,死活要給她當紅娘,也是這種眼神。
她可不想被太後随便拉郎配,拉四大爺……就更呸了。
她好不容易得到第二條命,還想多活些年頭。
憋着氣小聲謝了恩,耿舒甯晃蕩着滿肚子的苦水出了主殿。
她先去小庫房走了一圈。
确認沒什麼差事,回了自己的屋一關門,耿舒甯就跟抽了骨頭似的,苦着臉躺炕上了。
如今千秋節已經不是問題。
宮裡聰明人多的是,隻是欠缺了後世層出不窮的點子而已。
稍微啟發一下,嘎魯代她們保管比她執行力更強。
四大爺那些要求……除了一個欲.火焚燒,其他不算難。
這欲.火焚燒……看太後的殷勤勁兒,耿舒甯打了個寒戰,真的特别想跑路。
耿舒甯捂着臉歎氣,她又想喝酒了。
操蛋的大清,該死的宮城,想出去,比從大山裡走出去還困難。
沮喪好一會兒,耿舒甯才慢吞吞起身,拍拍臉頰。
太後說不用抄書,想讨好老太太,經書還是可以抄一下的,起碼可以靜心。
煩躁了就容易犯蠢,都說車到山前必有路,慢慢來。
這回抄經,沒再遇上意外。
鈕祜祿靜怡去了永壽宮,跟嘎魯代她們一起,在皇後烏拉那拉氏跟前忙活。
後面兩天,慈甯宮也一直很安靜,連佟思雅都不知道去哪兒忙活了,叫她清清靜靜抄完了一卷《清心經》。
将經書供奉到慈甯宮的佛堂裡,耿舒甯平靜下來了。
不管是四大爺的為難,還是太後的要求,‘欲.火焚燒’的事兒,都得想法子。
但她絕對不能沾,得讓别人來操持。
法子得慢慢想,而這日大半夜裡,突然有人敲上了她的門。
耿舒甯被敲門聲驚醒,忍着困倦起身開了門。
竟是小庫房的陳嬷嬷。
耿舒甯慢吞吞打着哈欠,問:“陳嬷嬷,是太後娘娘有吩咐?”
陳嬷嬷笑得一臉和氣,一閃身擠到了屋裡,湊到耿舒甯面前低語。
“不是,是貴人請姑娘往青玉閣叙舊。”
耿舒甯:“……”
她打到一半的哈欠,僵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