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瑞穗努力在記憶裡搜尋這一天。
夏天的午後,太陽很大,三個人一起分棒冰。
這樣的午後實在太多,或許小瑞穗真的感受到了她的存在,但她已經記不清了。
最後,天海瑞穗是抱着兩隻大狗的脖子睡着的。
再醒來的時候,她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時間是下午兩點鐘。
天海瑞穗望着天花闆上的燈,怅然若失地發了一會兒呆。
起床後,她直奔家附近的陶藝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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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海瑞穗做陶藝的那家店就在她和天海築紫敲定的新房子附近,接到店長電話,說捏的兩隻小狗已經燒制好之後,她就迫不及待地趕去了店裡。
一黑一白兩隻陶瓷小狗,因為它們的樣子在她心裡非常清楚,所以捏得很像,連神态都捏出來了。
白的更活潑,黑的更沉穩。
天海瑞穗捧着兩隻小狗看來看去,越看越喜歡,都有點不想送給伏黑惠了。
沒錯,她想把這兩隻陶瓷狗送給伏黑惠。
在那個奇怪的夢境裡,那兩隻狗似乎很親近他。
她甚至沒準備包裝盒,把兩隻狗揣進兜裡,用手護着,就直接給伏黑惠打了電話。
他說的地址離她倒是挺近。聽她說要來,伏黑惠詭異地沉默了一下,說:“你在哪?我過來找你。”
他沒問她到底有什麼事,隻是說來找她。
回憶起夢境裡的小小伏黑惠,天海瑞穗覺得自己心軟軟的。
她搖搖頭,想到對面壓根看不到,于是說:“沒關系,我現在有時間,而且離得很近,所以我去找你就好啦。”
原本按照天海瑞穗的想法,她隻需要二十多分鐘就可以趕到,但在路上,卻意外看到了一道和五條悟很像的身影。
像五條悟,那基本上就是五條悟了。
他無論是臉還是身材,都屬于那種萬衆矚目的級别,很難認錯。
于是,天海瑞穗停下來,隔着一條馬路往對面看。
五條悟低着頭,在和對面的人說話。
她定睛一看——對面的人怎麼和她媽那麼像?
不,這絕對是同一個人吧,隻是她平時愛穿淺色系的衣服,驟然換上一身黑,她都有點不敢認。
可是,天海築紫和五條悟是怎麼認識的?
就在她為這個消息而震驚的時候,五條悟微微側過了臉,看見她,很罕見地微微愣了一下,才揚起一個好看的笑,對着她招招手。
他這一招手,天海築紫也看過來了。
隔得太遠,天海瑞穗沒法看清她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隻是隐約覺得母親好像有點無措。
她過了馬路,走近一點,更驚訝了。
不僅是穿着,天海築紫整個人都變了,她說不上來,隻是覺得她氣勢好強,看上去很不好惹。
仔細看,她神色很自然,問:“你怎麼在這兒?”
天海瑞穗如實回答:“我捏了兩個陶偶,想送給小惠。”
天海築紫是知道伏黑惠和津美紀的,但是她從來沒有在她面前提起過五條悟,在她的認知裡,他們是沒有見過面的。
“媽媽,你和悟怎麼認識的?”她問。
五條悟笑着把手攤開:“什麼陶偶,能給老師看看嗎?”
天海瑞穗的手一直放在口袋裡,一直都沒有松開過手。
此刻,她不說好,也不說不好。隻是仰着頭:“作為交換,先回答我的問題怎麼樣?”
這種時候,她語氣也是溫和的,像是在跟他開玩笑。
五條悟于是也笑:“可以哦,不過這件事還是築紫前輩來解釋比較好。”
他特意加重了“前輩”的發音。
天海瑞穗狐疑地看着他倆。
天海築紫瞪了五條悟一眼,解釋道:“他畢竟是惠和津美紀的監護人,我們認識很奇怪嗎?”
那為什麼叫你前輩?你們又為什麼在這裡,還穿成這樣?
很想這樣咄咄逼人地繼續問下去,但天海瑞穗看着母親的臉,又覺得好像沒什麼可問的。
反正他們也不會說真話。
不過這次,五條悟卻像是看穿了她所有想法,在她腦袋上拍了兩下,主動說:“那些都是次要的,築紫是我的高中前輩啦。”
诶?
天海瑞穗愣住了。
她看向母親。
同校的震驚勝過了直接叫名字的震驚。
同樣擁有一頭金發的女人點點頭,補充道:“正好在這裡遇見悟,就聊了幾句。”
天海瑞穗将信将疑:“你們高中是哪裡的?”
“嗯?你不知道嗎?我是小惠的前輩哦。”五條悟倒打一耙,“小瑞穗居然不知道,老師真傷心啊。”
天海瑞穗:“……”
她第一反應是:“所以你是畢業後返校教書?”
這麼熱愛教育事業?
五條悟貓貓點頭。
天海瑞穗又看向母親,神色複雜:“你還對宗教感興趣啊?”
她可從來沒有聽說過。
盡管在心裡埋怨着五條悟,但天海築紫也清楚,她根本就不可能騙天海瑞穗一輩子,于是說:“不算感興趣,是因為家裡的一些事情……和你父親也是因為這方面才認識的,離婚之後,就徹底沒興趣了。
提到父親,天海瑞穗一句話都不想再說了。
她把兩個被手心捂得暖暖的陶瓷小狗拿出來,給五條悟看。
五條悟摸摸下巴,拖了個長音,敲了下另一隻手的掌心:“這樣子的啊……”
他看上去好像有很多話要說,但卻一句都不肯多說,在天海瑞穗的追問下,居然轉移話題:“啊,上次定做的撥片已經做好了哦,老師待會兒就去拿。”
天海瑞穗還想跟他掰扯幾句,但一看手機,已經過去了十多分鐘。
伏黑惠還在等她。
她于是也不再糾結,收回兩隻小狗,就朝着伏黑惠給的地址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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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看見一個黑色海膽頭,天海瑞穗加快腳步,停在他身前的時候,一時間話都說不出來,先狠狠喘了幾口氣。
“不用這麼着急。”伏黑惠很無奈地說。
二十多分鐘的路程,天海瑞穗硬是縮減到了十分鐘以内,這會兒緩過氣來,就開始覺得熱了——她連皮膚都在發燙。
伏黑惠翻出紙巾,她伸手就要接,但沒有接到。
因為伏黑直接略過了她對手,用紙巾在她額角輕輕擦拭。
他目光沉靜,很專注地看着她,卻沒有和她對視。
手上的動作很輕柔,像一抹清風,撫去所有的燥熱。
有點害羞……
盡管從小到大被伏黑惠照顧了很多次,但她都已經是高中生了,還讓他幫忙擦汗,總感覺奇怪。
天海瑞穗想縮成一團,但看着伏黑惠認真的臉,還是在原地支着,等到伏黑惠幫她擦好,她才松了口氣:“謝謝小惠。”
伏黑惠搖頭:“你想給我看什麼?”
她就說他有讀心術吧。
明明什麼信息都沒有透露,他卻能準确地指出她是要給他看某樣東西。
天海瑞穗也不賣關子,把兩隻陶瓷小狗拿出來。
她剛剛一路跑過來的時候,怕它們會因為颠簸而掉出去,手也依舊放在口袋裡面。
此刻,一黑一白兩隻小狗靜靜坐在她掌心,上面沾染到的溫熱在微風中慢慢消散。
在看到這對陶瓷狗的那一刻,伏黑惠瞳孔緊縮。
他往前邁了一步,語氣比任何時候都要更焦急:“你從哪得到的!”
他穿着一身黑色制服,看起來本來就不太好惹,現在,因為震驚和焦急,不僅音量變大,語氣也聽着很兇。
看上去完全就像是天海瑞穗被他找麻煩了。
于是,一隻手從伏黑惠的側後方抓過來,不過沒能把他拽走,隻好改為緊抓着。
另一道身影牽住天海瑞穗的手,把她從伏黑惠和牆角之間拉走,護到身後。
少年留着金色的妹妹頭,并不高大,衣服下的肩膀甚至有點纖瘦。但他牽她的手卻很緊,足夠包住她整隻手。
孤爪研磨聲音很冷:“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