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鏡子被找到,安妮特施加在森林的魔法也開始失效。
盤旋在森林上空,希娜第一次看清了保護自己長大的這片森林。
橡樹、桦樹、榉樹,以及外圍的松樹,它們組成了一片面積很大的森林。安妮特又用魔法把它們複制出好幾組,打散了,像裝飾盆景一樣,擺放在森林的縫隙中。有陌生人進來,這些複制品就開始移動,形成一個活迷宮。
心髒毫無征兆地開始震顫,她意識到這個魔法有多麼耗能,安妮特的強大具象化地展現在眼前。
這強大的魔女去哪兒了?
回到小屋後,希娜猶豫再三,終于問出口:“阿姨,安妮特真的會死麼?”
“她答應過我,今生不會再對動物用魔法,不會讓我聽到扇貝說話。”
“這樣啊。”希娜點點頭。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占蔔的結果和伊迪絲的話,似乎證明了什麼,又什麼也确定。希娜不知道該不該悲傷。
似刀子慢慢紮進身體,拔出刀之前不會很疼,但不詳的預感确已化為利刃,嵌入她的心中。
“伊迪絲阿姨,鏡子找到了,之後做什麼?”她把注意力轉移到更具體的事情上,
伊迪絲對她說:“希娜,這片森林依然偏僻,但已經失去了絕對的隐蔽性。所以,我們暫停對戰訓練,抓緊時間進入秘境。春天到來之前,你至少要去到第五層。至于鏡子,交給我吧。”
她面無表情,目光冷淡疏離,仿佛隻是在替安妮特完成任務,走教學的流程。
然而,伊迪絲身上那種被凍成冰塊的痛苦,還是讓人無法忽略。意識到一貫堅強的長輩正在悲傷,希娜更加小心地控制自己的情緒。
“伊迪絲阿姨,放心,我會努力。”她露出很乖很乖的表情,輕松明亮地笑着。
“沒必要笑成這樣。”伊迪絲看了直搖頭。
長大很痛苦吧,她心想,一開始嫌希娜過于孩子氣,到如今又為她突然的成熟而難過。
都怪安妮特,如果不是安妮特,她們怎麼會變得像孤兒寡母一樣。
“安妮特從來不讨好别人,所以希娜,開心的時候再笑。”語氣又嚴厲了幾分。
希娜愣了愣,聽進去了。
又一次從秘境裡出來,精神力消耗太多,希娜暈頭暈腦,剛站起來就搖晃,身體一軟,往下倒,珀爾下意識地伸手扶起她。
伊迪絲的視線落在他們身上,冷靜地注視了很久,出乎意料地,她一點都不生氣。
“我要回趟海島,五天後回來。”
希娜問:“您去做什麼?”
“不是能和你說清楚的事,希娜,休息,不要自己去更深層的秘境,不要亂跑,等我回來。”
“好。”
“還有珀爾,你也辛苦了。”
“沒什麼,伊迪絲阿姨,”他也叫順了口,“您放心。”
藍色光芒閃動,家長離去,戀愛中的年輕人默默擁抱了一會兒,感受着彼此的體溫,有種相依為命的感覺。
“真的很累,你猜不到秘境裡的怪物有多奇怪,打不過就算了,還必須要理解、看穿。”情感和理性都要調動起來,全心貫注,怎麼可能不累呢。
“但是你成功了,不是嗎?”
“嗯。”
她剛剛戰勝的怪物是一條黑色的大蛇,它總是在自言自語,說“我做不到,我很弱小”,一邊說,一邊纏繞希娜的脖子,讓她在秘境中窒息、瀕死。
伊迪絲阿姨始終在旁邊站着,一點提示都不給,眉頭越皺越深。冰冷又粘糊的感覺,現在還留在希娜皮膚上。
“什麼樣的回憶,會變成這種怪物?”珀爾問。
“這次的情景很簡單,隻是幾個不被偏愛的孩子,我感受到他們很恨自己。恨自己不是讓别人滿意的人。恨到想從世界上消失。”
“那你是怎麼戰勝它的?”
“我認真觀察了第一階段發生的事,我記得他們的名字,還有擅長的事情。就一遍遍對他們說:你可以,你可以,你可以……”
“希娜的戰鬥方式好溫柔。”
“根本不是我溫柔。而是,那種怪物讓我的魔法失效了,‘我做不到’像咒語一樣,聽見就會被影響。”她越說越激動,突然,在疲憊中笑出聲,“不過,我做到了。我學會了新的魔法。”
“是什麼?”
“親我一下!”
“好啊,居然還要談條件!唔……”他身不由己,按希娜的指揮行動,話沒說完就貼到她的嘴唇上,魔法瞬間生效。
是能讓對方“聽話”的魔法。精神力越強,命令就越難以違抗。
可是,希娜隻讓他親一下,沒有讓他這樣親,宛如渴極了的野獸在尋找水,終于被她救了一命,帶着感激,低下頭來,不停地吮。
“希娜,不能亂用魔法,”調整着混亂的呼吸,他捧起她的臉,“你好像總是忘了我有多喜歡你。”
“我……”她想說她也喜歡,但是她累極了,沒有玩鬧的力氣。
“我煮了湯,很快就好了。”他把希娜扶到火爐邊的躺椅坐下。
“什麼時候多了把躺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