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過後的夏天,屋裡變得潮濕悶熱。正是飯點時候,不少人捧着飯碗到樓下院子裡乘涼。2幢102那戶人家甚至把電視搬出來,滿院子人頓時搶占視野最佳的位置。
許東昇和歐煥強兩人穿着白色背心加短褲,腳挂人字拖同坐一棵樹下。
許冠甯在前面空地看人玩跳皮筋,嘴巴裡的飯嚼幹淨了跑回許東昇旁邊捧起飯碗再扒拉一口。
許東昇趁她扒飯的時候安慰道:“等你吃多點飯,長到和那些姐姐一樣高就可以一起玩了。”這小孩自己沒得玩,參與感卻比任何人都強。
“海麗姐姐答應讓我撐皮筋。”許冠甯三兩下掃蕩幹淨不鏽鋼碗裡的飯菜,放下碗勺扭頭就跑走。
這時秦家父子倆拎着打包盒穿過院門,許東昇在空氣裡嗅了嗅,樂道:“街尾麥記濕炒牛河。”
秦文凱拽拽工裝褲坐他旁邊,打開飯盒露出裡面的牛肉炒河粉,稱贊道:“你這鼻子比警犬還靈呀,居然連濕炒幹炒都能分辨出來。”
許東昇促狹道:“哈哈哈,全賴你家劭烨愛吃濕炒牛河,每次經過麥記都要念一句。”
秦劭烨正和兩根筷子較勁,猝不及防被點名。筷子差點從指間溜走,連忙抓緊後咧開嘴憨笑兩聲。
“啧啧。”歐煥強眼神迷離,搖頭感歎:“一個天天蹭丈母娘家飯菜,一個不是吃食堂就是下館子。那倆不愧是好姐妹,讓你們有家有口卻過得還不如個單身漢。”
秦文凱夾一大筷子河粉塞嘴裡,含糊道:“忙總比閑着挑我刺好,要不然休個假也沒得安逸。”
許東昇深有同感地點點頭,觸及到大舅哥萎靡的臉色,愣愣道:“哥,你怎麼了?”
歐煥強的後背越發佝偻,長歎一口氣:“沒什麼,隻是想起你嫂子即将放暑假。”
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許東昇幹笑兩聲,突然動動鼻子呢喃:“誰家煲雞湯?”
秦文凱搶答:“我知道。”
“你厲害呀,還能聞出方位?”許東昇和歐煥強詫異地看向他。
秦文凱收起飯盒,看着前方說:“喏,占士陳家煲的雞湯。”
兩人順着他的視線扭頭看去,占士陳正捧着冒熱氣的柑黃色搪瓷盆往院子裡走。
院子裡聚集不少人,範玉嬌同在院子裡乘涼,見狀好奇道:“老陳,大晚上捧着雞湯哪去?”
旁人打趣道:“該不會是送我們喝吧,哈哈哈!”
“哎喲,這雞湯聞着香死個人!”
占士陳寶貝似的把搪瓷盆再擡高幾分,高傲道:“想喝雞湯自家煲去。”
他明顯是有送湯的對象,這下更是引起衆人的好奇。若有似無的視線黏上占士陳背影,跟着他的腳步一起停在徐芳芳面前。
未經世事的少女實在招架不住那些直白的目光,徐芳芳放下書局促地問道:“陳伯伯,你是有什麼事嗎?”
旁邊的徐志強本來躺在搖椅上快要睡着,聽到聲音睜開眼看着占士陳:“老陳,你這是...擺什麼龍門陣?”
“前段時間吵着你家芳芳休息,我心裡一直過意不去。”占士陳把搪瓷盆放花基邊上,笑盈盈道:“那隻黑雞剛好養足日子,特意熬了雞湯給你。本來是讓你傑聰哥送過來的,可是他剛好有事就我替他來了。”
“喲!大家快看看,天上的月亮是不是快要掉下來了?”範玉嬌眯眼瞧着占士陳,嘲諷道:“真是稀罕,鐵公雞也有拔毛的一天。”
有人湊熱鬧:“老陳,讓你家聰哥哥給我也送一碗呀!”
“哈哈哈!你一邊涼快去,說話像個太監。”
徐芳芳快被惡心哭了,忍着渾身的雞皮疙瘩說:“我不喝,你拿回去。”
徐志強眉頭緊皺,冷着臉開口:“我家芳芳平時大門不出,你說話注意點!”
“哎喲,誤會!”
占士陳一拍大腿,讪讪解釋道:“看我這嘴巴幾十年都不中用!大家都是老鄰居,在這院子裡不就是親如一家嘛。他們小輩平時喊聲哥哥姐姐什麼的,我也就聽習慣了說順嘴。對不起啊芳芳,是陳伯伯說錯話了。”
占士陳快退休的年紀,卻在低聲下氣給小輩道歉。
徐志強看着于心不忍,緩緩語氣道:“你的好意心領了,湯拿回去吧。”
占士陳笑得慈眉善目,揭開搪瓷盆蓋子熱情地說:“既然拿出來了,哪有拿回去的道理。湯裡加了花旗參,補氣養陰呐!”
許東昇忍不住低聲問:“占士陳今天很反常啊,他送湯是想幹什麼?”
秦文凱一副看戲的口吻:“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你倆不是電視台的,有所不知。”歐煥強故意賣了個關子,冷眼看着不遠處的熱鬧做了個脫褲子的動作,低語道:“聽說徐主任快要除‘副’,還會兼管人事調動。”
秦文凱歎道:“他都快退休了還想着升官發财?”
“陳傑聰又丢了工作吧。”
“吓!”背後突然冒出一句話吓得三人同時回頭。
“占士陳這次是把老臉豁出去也要給兒子謀份工作。”
胡春蘭不知道站在他們後面多久,搖着大葵扇說:“柿子專挑軟的捏,他索性就從芳芳那下功夫。”
三人還在沉默中,電視那邊突然傳來聲音:“噔噔噔~正茂眼鏡行敬請各位對時,現在......”
一直充當柱子的許冠甯聽到熟悉的前奏,興奮地嚷道:“是我媽媽!”
範玉嬌笑道:“噓噓,我們知道是你媽媽。”
“各位觀衆,歡迎收看《晚間時事追蹤》,我是歐煥蓮。”
“我是何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