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路踐行說到做到,事實上大約做不到的劉俠女,到底還是去了宛城。等陳維甯去尋她的時候,人都沒影子了,回來之後也是房門一關半天不出來。
夜裡,等唐祁回來,陳大管家便去了書房好一通說道。
唐祁仍埋首公事,聞言心中自然煩悶:“嗯,事辦了就行,本是她的事,讓她做完。”
陳維甯一愣,便道:“我瞧着她這段時候太累,想着這幾日太熱,沒得在外頭熱中暑了。她要去,那就去吧!”
“她要做就讓她先做吧。”
“隻是這終不是個辦法,大人總還是心疼她的吧?她又不是一般人,這些粗活兒我們做就算了,大人真舍得讓她去?上回她還從馬上摔下來了。”她當然看得出他對她的不一般。
在她看來,若是真心疼,就該讓她少摻和他的事。而若是依着她,便會叫她想做什麼做什麼。橫豎都是當個寶的,全看他怎麼想了。
思及此處,陳維甯便是笑了一笑。
唐祁這才看了她一眼,“這些日子是不是不夠你忙的?既知道她不是一般人,她的事以後你就别管了。”
她面色一僵,隻得退了下去。
她一走,唐祁頓時合上了書。
他不得不承認,陳維甯說的沒錯。她和他們從來是不同的,過去不同,眼下不同,将來自然也是不同,所以他也不想她出門。
眼下京中一團糟。曹讓一死,西北人先松了口氣,而那倚笑樓又重開了張;老二軍權在望,大皇子這邊自然也得多些準備。自己手頭上憑空多了那麼些事,整日裡按下葫蘆浮起瓢,顧得上自己就不錯了。
她那麼小,還是少出門的好。
而自嬌軟入懷,曉得了她旁的好處後,那些事情他也愈發不願她去做了,隻是她興緻勃勃又勤勤懇懇,倒叫人不好說。
她這樣的性子,這麼多年了都拗不過來,那哪事一天兩天的事兒?别看她總是表面乖順,實際上心裡頭鬼多得很。表面好好的,記起仇來恨不得就是一輩子。
也就是這些日子被他掐在懷裡了才偶爾暴露本性。
說來,他倒有些後悔當初答應了她那什麼做刀做劍的破把戲。
窗外陣陣蟬鳴,叫得他心煩意亂,手下還有一堆活兒等着。昨日聽聞二皇子已率隊到了西北,想來馬上會有更多的動作和消息傳回。
思及此處,他又重新拿起那本恩師贈與的《花間集》,算了,等空了再來收拾這些事吧。
誰料這一空就是一個多月,直接把夏天給空了過去。
——分割線(晉江原創)——
日子過得像流水一樣快。夏日轉瞬即逝,從春季開始至今,曹國公的死終是在所有人的各懷心思中暗淡了下去。隻是如前所言,圍繞他的“身後事”還有很多很多。
九月,右相文冉率衆上書:“陛下正值盛年,西北定,擒黃鈞,勵精圖治,革故鼎新,實乃我朝之大幸;如今内患未夷,外敵伺機欲侵,朝綱初穩而軍心不定,星象雲:月鹿迷離,朱雀因勢而寂;心房動異,青龍主東宮立。嫡長有序,天意所指,民心所系。”
軍心便指二皇子李怡所領鎮守西北的延軍。
這封上書直接把朝堂弄得炸了鍋。
自李怡八月抵西北以來,加急傳書回來的都是好消息。甫一落地,換防整編、論功行賞做得是中規中矩,曹讓麾下的五萬精兵本就是親兵,自然盡數聽命,而剩下的十五萬還是尚需時日,又因邊塞之地仍有敵來犯,戍邊守城協防等事也得一一盤來。
總歸是個好開頭。皇帝深感快慰,加急下了旨意往西北又遣了若幹能臣還有财帛銀子什麼的,瞧着倒是高興的很。
于是,無論是這明面上還是暗地裡,着急的大約隻有大皇子。
十月,葉子開始落下,姚府的花廳裡卻還是常青。隻是姚太傅咳嗽的聲音越來越大,聽聞他夜裡開始喘不上氣,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眼下的花廳還是滿座,放眼望去,他們才是真正的能臣。
“五萬曹家軍好說的很,但想收回全部,怕是沒那麼容易。”樸素便裝的青年端着茶,淺笑間仍是儀容雍和,便是大皇子李惟,“延軍從來也不是鐵闆一塊。”
這也是皇帝松口叫他的好弟弟前去收權的緣故之一。曹讓活着的時候是軍中說一不二的存在,如今這個主心骨沒了,由他一人捏合而成的赫赫雄師自然是裂痕漸顯的。
皇帝這回的賞,除了糧草藥品,送去的錢并不多,物什來來回回就那麼些,都是常見的份額。
而送去的人就有意思了,一半是去盯着他弟弟的純臣,一半則是那起子在翰林院麒麟閣等地打雜的繡花枕頭,特開個恩典,說是西北缺人,去遊一圈了興許能給個監軍縣官兒什麼的當當。
這意思還不明顯?
這時另一個中氣十足的圓胖武将發了話:
“殿下說得對,二十萬裡頭有不少是從永興秦鳳等地抽上來的廂軍和鄉軍,這幾月沒什麼大戰事,聽聞那軍饷也沒之前那般分的均,那幫人,尤其是打仗的時候要去送死的那幫,分得少了他們是可以撂挑子不幹的!”
幾人便左一句右一句熱絡了開來,想來這樣的談話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另一人道:“說到送死,曹公最善打這種頭重腳輕的仗。偏偏總是有用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