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嚎叫罵聲轉眼靠近,繼而衆家丁被一個哭的滿臉是淚的婦人強行剝開一條通道硬擠了進來,身後跟着好幾個貌似看熱鬧的鄉民。
那婦人見到春娘就要撲過去撕扯,黃雨伸手将她攔下。那婦人順勢坐到地上,捶打着地面哭天搶地。
春娘認出這人乃鄉民二狗子的媳婦。三十出頭,細長臉,面焦黃,此時頭發淩亂,跟窦娥似的。
黃雨見二狗子媳婦這般模樣不禁蹙眉,跟來的衆鄉民指指點點說什麼的都有。從他們淩亂稀碎的話語中黃雨聽到“死了”,“山上”,“劉歸”,“戳中胸口”,“跟劉芪一個死法”等關鍵字眼。
她心念一動,對二狗子媳婦冷冷開口道:“到底出了何事?你說清楚了再哭不遲。”
黃雨說話聲音不高,不緊不慢,但卻自有一種威懾氣勢,二狗子媳婦聞言擡臉看了看她,又看看春娘。抽抽噎噎将事情講了個大概。
原來是昨日她男人二狗子一夜未歸,今早發現死在山裡。屍體剛剛被擡回家,胸口也被人戳了一槍,跟當初劉芪的死法如出一轍。
“是劉歸!一定是劉歸殺了他!”二狗子媳婦繼續哭嚎道。
“我夫君現在身在何處都不知道,你怎一口咬定是我夫君殺的?”這次不待黃雨開口,春娘搶着問道,神情激動。
“不是他還能有誰!數月前他賴我男人搶了他半隻鹿,對我男人懷恨在心。縱使我男人再有不對,可半隻鹿而已,他何以對我男人下殺手。我,我……你讓劉歸出來,我跟他拼了!”
春娘聞言大駭。讓劉歸出來?這話怎麼說?難道她夫君果真偷偷回來過?并且還殺了二狗子?春娘心念百轉,腦中有無數的念頭閃過。
事實上,這二狗子媳婦所言倒也并非空穴來風。
卻說這二狗子,是臨近一個無賴混子,成日裡遊手好閑,有時還手腳不幹淨,小偷小摸。附近但凡與他有交集的人無不談他就要罵上幾句。他自己好吃懶做,不尋思着怎麼賺錢養家,瞅着别人家過的好還要眼熱。他媳婦更是個潑辣的,成日裡跟訓孫子似的數落他,罵他懶,沒本事。二狗子氣不過,便也學着劉歸的樣子,從家裡尋了個幹農活用的三齒鐵叉去山裡打獵。
這本是好事,可偏偏這家夥身上光長肉不長力氣,在山裡晃蕩了數日屁都沒有獵到。他腦筋一轉便動起了歪心思。于是每逢劉歸去山裡,他便屁颠颠跟着,一路跟人閑扯,好像跟人多熟似的。劉歸不理他,他也不覺尴尬,仍舊嬉皮笑臉地跟着,甩不掉的尾巴一般。
一日,劉歸在山裡發現了鹿的蹤迹,便循着腳印糞便一路追蹤。二狗子也緊随其後,腿腳都似比尋常變利索了許多。後來劉歸找到了那頭鹿,費了好大力氣将它刺傷,鹿出了很多血,眼瞅着就要倒地不起,這時,二狗子不知從何處冒出來,抄起他那三齒鐵叉就朝鹿刺去。其實,即便他不刺,鹿也必死無疑了,可偏偏,事後他卻說是自己同劉歸一起獵得的那頭鹿,并強行要分走一半的鹿肉。劉歸同他争執無果,這二狗子别看幹正經事不行,耍起嘴皮子,跟劉歸鬥起嘴來卻是一流,劉歸說不過他,氣呼呼的便任他拿走了一半的鹿肉,二狗子得寸進尺,竟然又順走了整張鹿皮。
劉歸是個實在人,跟他道理也講了,也争執過了,心知二狗子就是這般無賴,便也由得他去,隻自己呼呼生悶氣。春娘也氣,可她素來性子軟,既然夫君都沒說什麼,她便也沒再找尋這事。
不過這事臨近鄉民卻是都知曉,背地裡無不暗罵二狗子缺德,又慨歎劉歸倒黴,被二狗子沾染上,無端惹了一肚子氣,還無處發。
時至今日,二狗子媳婦居然翻出這事,說劉歸因為記恨二狗子,所以拿鐵□□死了他。
會是真的嗎?當初劉歸氣惱二狗子确實不假,可就如二狗子媳婦所言,他會為了區區半隻鹿就去殺人嗎?而且,就算想殺,他夫君為何不當時動手,非要等到數月後的今天再來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