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龍血蜈蚣?此物可不易得,就算是宮中也不見得有此物。”沈墨擡眼望向夜郎君,眉心微動,“既如此,就讓暗衛加緊監視商路,探查是否有人大量運送毒蟲。他們若要将這些毒物豢養起來備用,必然是在容易隐□□物氣息之地。”
夜郎君微微點頭,沈墨辦事他向來放心:“隻是那血蜈蚣……若是真能尋得此物,倒能設個引蛇出洞之局。”
“不錯,隻是此物實在罕見。黑市上有批專門倒騰珍稀藥材的商人,墨重金請他們留意是否有此物的消息便是。在有七成把握之前,不宜打草驚蛇。”沈墨說着,突然從袖中抽出一卷紙頁,推到夜郎君身前,“倒是郎君之前吩咐墨查的……關于楚姑娘的身世,已有了眉目。”
夜郎君立即将那一沓紙箋展開,細細閱讀起來。沈墨端起茶盞啜飲一口,暖霧氤氲間愈顯眉目溫潤:“楚姑娘自打六歲時被藥王谷收容後,拜師學藝、研讀典籍等諸事皆有據可查。可在那之前……一片空白,隻知她是藥王谷前代谷主楚素思收養的孤女,當真像是憑空出現的人。”
夜郎君見那幾張宣紙之上的條條款款,确實将楚清荷到藥王谷之後的諸般事迹寫得十分清楚,忙追問道:“那她到藥王谷之前又是何人?她被滅門時年紀尚小,隻能記得本姓乃是‘程’,父親在京城為官。”
沈墨指節輕輕叩了叩檀木桌面,語氣裡帶着三分慨歎:“原本查到這裡确實斷了線索,昏君上位之後,清洗了不少先帝舊臣,其中不乏數位程姓京官。墨通過朝中人脈查到其中三位程姓大臣當時膝下有年幼嫡女,但關于這些人眷屬下落的記載……大多被人刻意毀去。”
夜郎君忍不住催促道:“然後如何?”
“郎君對楚姑娘之事,倒是頗為挂懷。”沈墨輕笑一聲,故意放緩了語調,“墨又通過幾位故舊輾轉打聽,終于從一位已緻仕的老臣處得知,我們之前搭上線的禁軍副統領李梓,曾受其中一位程姓重臣——前兵部尚書程裕之的大恩。因此墨立即再派暗衛與李梓聯系,這才得知内情。”
“程裕之乃前太子派系,又在朝中根深蒂固,那昏君政變登基後,程府竟突然被神秘殺手一夜之間屠滅滿門。李梓趕到之時,府中已燃起熊熊大火。他遍尋活口不得,正欲離開,卻在佛堂附近隐約聽見一名女童微弱的哭泣聲,循聲找去,才從佛像後救起了程裕之的幼女程漪。”
“程漪?”夜郎君握着紙頁的手微微發顫,難道這就是楚清荷的本名?
沈墨微微點頭,繼續道:“李梓将程漪交托予一位可靠的江湖朋友,想将她送出京城避難,沒想到途中被殺手趕上,打鬥之間,程漪被一名神秘殺手奪走,從此不知所蹤,隻知道她被擄走時左手受了道傷,從虎口劃到手腕……”
“确實是她……”夜郎君的手指倏地收緊,将那一沓宣紙捏皺,“那道傷我曾見過的,與李梓所說分毫不差。”
“之後的事,李梓也不甚了然。據墨猜測,殺手正要用‘寒冰碎心掌’之類的陰毒功夫殺死程漪時,被楚素思恰好救下。這陰毒掌力雖未殺死她,卻激發了她體内的寒髓凝脈。尋常人有此病症,用藥調養後也有四五十年好活,可楚姑娘還不到二十歲,就已快因此喪命。”
“她的症狀确實緊急……”夜郎君喉頭發緊,眼前突然浮現楚清荷寒氣發作時瑟縮成一團的痛苦模樣。
沈墨的手指在茶盞上輕敲,眼中亦閃過一絲不忍:“楚素思為她改名為‘楚清荷’,對外隻說是撿來的孤女。楚姑娘在這十幾年間,于醫術和武功上都天賦驚人,進境神速,若非懷着複仇之志,又豈能做到如此?呵呵,墨正要給郎君道喜。”
“這有什麼可喜的?沈樓主是沒見到……她寒毒都已深入髒腑,卻還硬撐着不肯與我雙修療脈。”夜郎君苦笑搖頭,腦中靈光忽現,目光頓時一凜,“你是說……滅程裕之滿門之事,極有可能就是昏君隻是‘天羅’殺手所為?”
“正是如此,程裕之手中執掌兵權,昏君怕他因太子被殺起事,屠滅程府,既是斬草除根以絕後患,亦是殺雞儆猴以震四方——楚姑娘與郎君實為同路之人。她現在不肯信任您,無非是還不清楚您真正的立場。”沈墨從袖中取出一封書信,笑着交到夜郎君手中,“這是李梓給她的親筆信,郎君可親手交給她。若是信中諸般細節都與她幼時記憶若合符節,不由得她不信。”
“如此說來,那件事……确實有望了。”夜郎君指尖摩挲着信封邊緣,心中竊喜,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揚。楚清荷一直對他态度冷淡,刻意疏遠,就連為他醫治也是看在他能夠助莫風療愈傷勢才暫時妥協。但此信交到楚清荷手中後,屆時,她恐将不得不與他攜手共謀複仇大計。
“郎君且寬心。”沈墨用鎮紙壓住有些翹角的紙頁,将夜郎君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其實還有樁要緊事,也是與楚姑娘有關的——柏晴柔那邊墨已打點妥當,她的貼身宮人俱已調換成我們的屬下,郎君可盡快帶楚姑娘潛入宮中為她醫治。”
“計劃如何?”
“兩日後宮中夜宴,禁軍必然優先在那昏君左近布防巡邏,其他各殿便略顯空虛。柏才人如今住在春禧殿後罩房,其實那地方雖偏,倒方便咱們行事——郎君屆時隻需打出約定好的暗号,便有灑掃宮女在角門處接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