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雅間的門再次被輕輕推開。這次進來的,卻不再隻有那個管事,領頭的是一個身着素雅青衣、面容清秀的年輕男子,身後還跟着三名各自端着檀木盒子的侍女。
青衣男子快步上前,對着夜郎君與楚清荷躬身行禮:“柳老爺,柳夫人安好。我家主人聽聞貴客遠道而來,又如此雅好珍玩,深感榮幸。隻是主人俗務纏身,實在不便親自前來,特命小人送上此物,請柳老爺品鑒一二,聊表歉意。”
男子聲音清朗,舉止從容,讓夜郎君與楚清荷心中同時一凜。藍钊說過,歐陽素極擅易容幻術,眼前此人氣度不凡,雖無那種身居高位、掌控殺伐的深沉與陰鸷,但……誰又知道不是他刻意僞裝的把戲呢?
又或者,這隻是一個探路的卒子,是一次試探。
真正的歐陽素,到底藏在何處?他們又該如何設計,才能将這狡猾的獵物逼入絕境?
三名侍女同時打開盒蓋,将三樣珍寶送到夜郎君面前。夜郎君立時拿出一副頗有興緻的模樣,一一審視起來:
第一件,是一尊巴掌大小的羊脂白玉觀音,雕工精湛,玉質溫潤,寶相莊嚴。
第二件,是一顆鴿卵大小的夜明珠,用黑綢半包着,透出幽藍的熒光。
第三件則是一幅古畫,畫上山水相連,雲霧缭繞,一旁還題着一首五言絕句,字迹遒勁有力,透着幾分灑脫不羁。
夜郎君何等眼尖,自然知道這三件東西都是價值不菲的珍品,但也并未珍稀到讓劉雲鶴這樣家資的人驚歎不已的地步。他故作挑剔地揮了揮手,搖頭歎道:“玉觀音雕工尚可,但羊脂玉嘛……我家庫房裡比這大、比這潤的多得是。夜明珠……光亮也就一般,我夫人梳妝台上的那顆,夜裡能照亮半個屋子呢!”
楚清荷在一旁插話道:“夫君,可這幅畫卻有些意思,筆意縱橫,氣象萬千。隻是這題跋……似乎與畫中的意境有些格格不入。”
那青衣男子眼中精光一閃,恭敬地躬身言道:“柳夫人果然慧眼如炬,這畫中意境超脫,題跋卻是俗人所加,我家主人每次提起,都深感惋惜。夫人能一語道破其中關竅,想來也是行家了?”
夜郎君見火候已到,心中冷笑一聲,輕輕拍了拍楚清荷的手背,朗聲道:“我夫人于書畫一道确實頗有心得,隻是貴主人拿出的這幾件物事,嘿嘿……倒是寒碜了些。”
他不等青衣男子作答,徑直從懷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用明黃錦緞包裹的紫檀木小盒,有些張狂地嘲諷道:“這三件東西也就在俗人面前充寶貝罷了,而我手中這件珍寶,卻是四海八荒難得一見的神物。”
夜郎君故意拖長了語調,青衣男子和管事的目光瞬間被那神秘的小盒牢牢吸引,呼吸都似乎屏住了幾分——究竟是何等寶物,才能讓這樣一位見多識廣的富商如此自傲?
夜郎君将他們的反應盡收眼底,慢悠悠地将盒子放在桌上,手指按在盒蓋邊緣,卻并未打開,隻是意味深長地看着那青衣男子:“寶物還需識貨人,倒不是柳某藏私——若非碎月舫主人親至,實在不便輕易示人。若是明珠暗投,豈不辱沒了它?”
“這……”青衣男子與管事對視一眼,似乎頗為躊躇。
“煩請兩位再通禀一聲。”夜郎君語氣笃定,帶着不容置疑的傲氣,“若碎月舫主人肯親自拿出幾樣珍寶讓我夫妻二人開開眼界,柳某不僅願以此寶相示,更有一樁關乎江南三州水路的大生意,想與貴主人詳談。這份誠意,不知……能否打動他?”
青衣男子心中一震,歐陽素向來喜愛珍奇古玩,而關乎江南三州水路的大生意,分量更是不輕。他頓時面露難色,沉吟片刻後,才終是欠身道:“柳老爺誠意拳拳,所言之事更是非同小可。在下這就去禀報主人,請貴客務必再稍候片刻。”
青衣男子的态度明顯慎重了幾分,帶着那三名侍女快步退了出去。管事也連忙躬身告退,臨走前還特意吩咐門外侍者好生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