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呆在他身邊總比在屋裡安心些。
衛瑛抓住布料的手松開,擡頭道:“你帶我去找他。”
到了書房,門口的侍衛進去通報了一下就讓衛瑛進去了。
謝凜正在書桌後寫着什麼,旁邊摞着厚厚一沓書信,聽見動靜,擡頭看她:“你怎麼來了。”
“不能進來嗎?”衛瑛在一邊的圈椅上坐下,“你的侍衛跟你通報了的。”
“能。”謝凜看她神情知道她沒有會錯意,是故意這樣說的。以為她是想要什麼東西不好意思開口,便由着她坐在一旁,低頭繼續處理公務。
謝凜的随從進來給她上茶,茶湯顔色瞧着和謝凜書桌上擺的一樣。
衛瑛嘗了一口就放下了:“太苦啦,下次換牛乳茶或者甜一些的引子。”
随從應了,上完茶退下了。
謝凜的書房很大,布局雅緻,一側置有一扇紫檀雕花屏風,另一側是一面牆那麼大的書架,衛瑛踱步來到書架前。
大部分都是些無聊的經史子集或者兵書戰策,早知道就帶個話本子過來了。
見謝凜還在忙正事,衛瑛并不吵他,抽出一本怪談類的書籍,回到圈椅上坐下,在一邊安靜翻看着。
謝凜處理完手上的公務,發覺她好一陣子沒說話了,擡頭去看她,便發現她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了。
衛瑛身量生得纖細,整個人都窩在椅子上。手上還捧着本書,腦袋一點一點地打着瞌睡。
方才侍女和随從都退下了,現下室内隻有他們兩人,因此無人察覺。
他見衛瑛身子一晃,像是要從椅子上摔下去,起身來到她身側,伸手扶穩她的頭。
她的臉很小,他一隻手就能完全攏住,雪靥肌膚細膩,觸手溫軟,發髻梳得松散,幾縷發絲貼在她臉頰上。
他的手并不粗糙,但骨量明顯,手心有一層常年握劍和拉弓弦留下的薄繭。
軟硬相貼,很神奇的觸感。
衛瑛睡得不沉,一碰到他的手就醒了,睜開眼有點愣神,下意識左右掃視,後知後覺想起自己這是在謝凜的書房裡,便擡頭看他,眼尾稍微泛着點紅。
他批閱了一晚上的公文,情緒不高,細直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陰影,是和白天一起用膳時很不一樣的樣子。
衛瑛沒由來地有點發怵,聲音放軟了:“你怎麼還不回去睡覺?”
謝凜被她問住了:“你來是為了這個?”
衛瑛很輕地應了,又不解:“我們的關系不可以這樣嗎?”語氣帶着幾分不安。
謝凜揉了下眉心:“你先回去休息。”
“不要,快打雷了,”她聲音微頓,視線在他的臉上停留,繼續道:“我害怕。這裡的人我都不熟悉,隻認得你了。”
她在直白地說着仿佛很尋常的話,落在他耳朵裡卻又是另一種感覺。
救她性命是理所應當的,但謝凜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還要留她在這裡養傷。
他未曾對女子動過心,也不理解為什麼族中兄弟裡會有人沉迷于酒色。
行冠禮後母親說他該娶妻了,他便依從。他既然生來就擁有了這個位置給自己帶來的權勢,也應當如他們所要求的那樣娶妻成家。
國公府勢大,難免引得聖上猜忌,衛家文官清流,正适合急流勇退的國公府。
他回想起與衛瑛偶遇的情景,覺得日後與她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也不錯。
隻是未曾想到,她竟然毫無緣由地拒了二人的婚事,而且從那之後就跟他針鋒相對。
他性子随了父親,做事雷厲風行,恩怨分明。
他應當順理成章地怨恨她、遠離她。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見到她,他雖心有不甘,卻無法生出一絲厭煩的情緒。
明知道她不會對自己說什麼好聽的話,還總是忍不住迎上去與她互相譏諷,完全不像平日裡的自己。
是時,一道悶雷劈下,衛瑛肩膀瑟縮了一下,纖細的手下意識扯住他的衣袖,望向他的目光裡又多了幾分懇切。
這張臉昨日在外面遇到自己還是趾高氣揚的,現在卻對他露出這幅脆弱依賴的神情。
她在害怕。
他該拒絕她,趁機給她個教訓的。
然後他聽自己的聲音響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