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昌輔為官謹慎,此前一直中立。賀應乾任太子少詹事,衛家若是想站隊太子,這确是良配。
此番聖上有意借着查鹽稅來打壓齊王的勢力,看起來是要給太子鋪路。
隻是,謝凜知道,太子身上的秘密,讓他絕無可能繼承大統。
倘若衛家真和賀家結為姻親,太子一朝事敗,衛家必受牽連。
就算不是太子黨,不是賀家,也會有張家李家王家與她相看,日後她會與别的郎君同塌而眠,嬉笑怒罵都會對着别人。
思及此處,謝凜呼吸重了幾分。
這衛家人眼光着實不行,去年衛瑛拒了同他的婚事,今年衛昌輔又相中了賀家。
那賀應乾官職沒他高,家世沒他好,身量相貌就更不用說了,連同他比的資格都沒有。
這樣的人,如何能配得上她。
謝凜眉頭微微蹙起,視線掃過桌上,昨夜她寫的字還在一旁放着,他拿起來看着上面的字迹,思緒良久。
等謝凜到了廳堂,衛瑛已經等得不耐煩,喪眉耷眼的。
她一隻手托着腮,另一隻手立在眼前,套着他的扳指打晃,纖細的手指在大一圈的扳指内壁有一搭沒一搭地亂撞着。
看到他過來,衛瑛撇撇嘴,催促道:“我等你兩刻鐘了!飯都要涼了。”
謝凜垂眸看她,臉上沒什麼表情:“你先用膳,然後喝藥,我去換身衣服就過來。”
衛瑛不知道他為什麼情緒不高,隻當他是因為公事煩惱,便點點頭,看着他進了浴室,反正隻要不耽誤她出門就好。
謝凜也想不清楚自己為什麼不高興,自知道了她家中給她安排郎君相看,就感覺心口被塞了一團棉絮。
等謝凜洗漱完出來在他身側坐下,衛瑛已經快要用完膳,她給謝凜夾了一筷子赤豆糕:“快吃呀。”
赤豆糕入口綿軟,切得精緻小巧,她方才吃了好幾塊。
他着看她給自己夾了一塊糕點,眼神亮晶晶的,感覺心口的棉絮被她抽出來一部分。
謝凜剛想動筷子吃掉,就見衛瑛又夾回去了。
衛瑛從未伺候過旁人用膳,因此忘記換公筷,她後知後覺意識到這點,忙把方才那塊夾回來塞進自己嘴裡,又換公筷重新給他夾了一塊。
糕點切得很小,她可以一口一個,隻是塞得急,一側臉頰軟軟地鼓起來,随着她咀嚼的動作,白皙的臉頰小幅度起伏着,叫人看了想戳一下。
謝凜把自己手邊的湯推給她。
衛瑛略喝了幾口湯順了順,又喝完藥,就跑去裡間換衣服。
不多時,她換了身豆綠色坦領提花交嵛裙出來,鎖骨下方露出大片暖玉一樣的肌膚。發間的蝴蝶簪随着她的步伐輕顫,耳墜上的粉玉折射出星星點點的光,落在白嫩的脖頸上。
她容貌本就生得好,特意打扮過更是讓人挪不開眼,侍候在餐桌旁的巧杏一看到衛瑛就露出了驚豔的目光。
衛瑛很滿意巧杏的表情,又來到謝凜跟前晃晃。
謝凜在一旁淨手,垂眸看她。
很漂亮。
日後她和别的郎君出去遊玩也會打扮得這麼漂亮。
謝凜面上不顯,淨手的動作用了些力氣,搓得自己指節泛紅。他第一次跟自己鬧這種别扭,尚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莫名其妙的情緒。
衛瑛有點不滿意他幹巴巴的反應。
謝凜對上衛瑛含嗔的杏眼,視線往下移,落在她的脖頸處,道:“外面日頭可能會曬。”
衛瑛注意力很快被轉移,她點點自己的額頭:“我戴不了帷帽,撐傘就好了呀。”
往垂花門外走的時候,硯秋在前面給衛瑛打着傘,謝凜走在衛瑛後面。
她今日把後面的頭發都盤起來了,露出一截曲線柔美的後頸和小巧的耳垂。
光也偏愛她,追逐着她的步伐,落在纖細的腰肢和搖曳的裙擺上,閃爍耀眼,晃得謝凜移不開視線。
倏然間衛瑛回過頭來,謝凜快速垂下眼睫,蓋住眸中一閃而過的慌亂與狼狽。
接着他看見她拉過他一隻手,從腰間荷包裡掏出扳指,細嫩綿軟的手掌托住他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把扳指套在他的指腹上。
早間她褪下這枚扳指時動作有多野蠻,現下就有多溫柔。
做完這一套動作,她擡頭望着他,語氣輕快:“忘記還給你啦,我荷包裡裝不了太多東西。”她松開他的手,點點自己腰間墜着的小荷包。
荷包小巧精緻,微微鼓起,裡面裝了些她出門要用的小物件兒。
謝凜的手一時忘記收回,四目相對,衛瑛眸中流動着閃爍的日光,裡面映着他一個人的影子。
衛瑛眨巴眨巴眼躲回花傘下,謝凜後知後覺地把手背到身後,摩挲着扳指,轉了一圈。
他感覺心口塞着的棉絮,被她用輕飄飄的力道,全部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