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惱,彎下腰湊到她跟前又說了幾句話,女郎才點點頭收了愠色。
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很登對。
季雲容當然不會蠢到在這個時候湊上去讨嫌,她看着二人的身影,若有所思。
衛瑛對着光晃了晃手腕上的茉莉花手串,這個賣花娘子手藝很巧,花苞個個飽滿,整齊地串在一起編成手串,香氣馥郁,跟她今日戴的青玉雕花手镯很搭。
在街頭濃郁的花香裡,謝凜聞到了她平時擦的花露的香味。
接着往前走,是幾間賣首飾钗環的鋪子,衛瑛并不缺首飾,謝凜的随從時不時就會給她送去些漂亮又稀奇的小玩意兒。但别人直接送到她院裡和她自己出來買是完全不一樣的心情,她興緻勃勃地逛起來。
午膳是在醉月樓用的,這家酒樓極擅長做各式精緻的點心甜品,酥山冷飲種類多,葷菜也做得香而不膩,鮮甜可口,衛瑛吃得很開心。
用完膳謝凜被人叫走一陣子,他帶走兩個人,留下蔣海并一隊侍衛在這裡守着衛瑛。
過了不到半個時辰,謝凜回來了。
醉月樓生意做得大,一樓大廳裡擺了很多桌子,前頭還有個小型戲台子,雇了人在唱戲。二樓是廂房雅間,用來招待貴客。
謝凜定的位置在二樓廂房,這裡視線開闊,簾子一打開就能瞧見底下,衛瑛窩在椅子裡,一邊喝紫蘇引子一邊看戲,硯秋在一旁給她打扇。
說是看戲,但她整個人整個人懶洋洋的,眼皮時不時阖上,瞧着馬上要睡過去。
謝凜看着她這個樣子,好笑出聲:“困成這樣,方才就該先送你回去小憩一會兒。”
衛瑛吃飽了有些犯困,加上早上起得太早,現下正迷瞪着,聽見他的聲音立刻睜開眼嘴硬道:“我不,誰說我困了。”
她的手方才一直挨着冰碗,涼涼的,她把手貼在臉頰上,又往上挪挪蓋住薄薄的眼皮,敷了一會兒醒神。
在醉月樓看了會子戲,一行人離開。
行駛了一段距離,車廂外商戶叫賣聲逐漸消失,馬車駛出了城區。
衛瑛又開始迷迷糊糊犯困,謝凜想吩咐外面駕車慢一些,他剛一動作就被衛瑛拉住胳膊:“不要回去。”
謝凜笑了:“不回去。”他晃晃胳膊想讓她坐好。
衛瑛松開他的胳膊坐直身子,掀開簾子看窗外。
道路兩旁的樹木郁郁蔥蔥,枝繁葉茂,和煦溫暖的風穿梭于其中。陽光透過樹木縫隙在道路上灑下斑駁的光,影影綽綽,初夏的日頭不算曬,隻讓人覺得心裡舒坦,困意也一掃而光。
“這是去哪啊?”衛瑛歡快地問道。
謝凜目光從她被風吹拂的發絲上移開,回答道:“九華觀。”
衛瑛點點頭,她上午買了不少東西,中午的膳食也可口,此刻心情舒暢,謝凜今日無論帶她去哪玩,她都老老實實跟着,絕不亂挑刺,衛瑛越發覺得自己是極通情達理的。
馬車在離九華觀數丈開外的地方停下,前方是石階路,需要人走上去。
九華觀依山而建,地勢并不高,風水卻好,景色也優美,因此香火非常旺盛,有不少附近城中的居民來上香求願。
順着石階往上走,一路上蟲鳴鳥叫,草木葳蕤繁茂,還有潺潺溪流聲,叫人覺得身心都被淨化了。
衛瑛原以為謝凜帶她來這裡也是來上香的,沒想到順着蜿蜒的小徑走過去,九華觀後面還有一處所在。
這處院子修得很寬敞講究,環境清幽雅緻,院中有幾個穿着道袍的人在做灑掃,男女都有,動作利落,個個身姿矯健,瞧着和前面道觀裡的那些道士很不一樣。
這些人見了謝凜并不意外,隻恭敬地行禮,謝凜輕車熟路地帶着衛瑛在園中竹凳上坐下,很快有人來上茶。
不多時,裡間的門被一位坤道推開,她就像從畫中走出來的,青絲用玉簪随意挽着,身着一襲素白竹葉紋道袍,步伐輕盈,行走間衣擺浮動,氣質出塵,容貌也生得極美,若隻單看臉不像是山中修道之人。
謝凜示意衛瑛在這稍候,他獨自起身迎上前去。待行至道長面前,謝凜整個人的狀态是他平日裡少有的乖順。
衛瑛見狀便知道這道長身份非同一般,也站起身來,乖乖在一旁等候。
謝凜行過禮後朝衛瑛這邊看過來,二人不知在交談什麼,隔得遠聽不清,衛瑛隻見道長也對着自己微微一笑,眼神甯靜和藹,然後二人一起走到衛瑛跟前。
謝凜對衛瑛介紹道:“這位是雲隐真人。”
衛瑛拱手行了個子午訣,笑眯眯道:“您慈悲。”
她雖素日裡在謝凜面前恣意率性,又失了記憶,但骨子裡教養極好,在生人面前從不亂了禮數。
雲隐真人點點頭,端詳了衛瑛片刻,幾人寒暄了幾句之後,雲隐真人對衛瑛道:“在這讓他陪你喝會子茶,我失陪片刻。”
雲隐真人離開後,衛瑛細細打量着謝凜的臉,她總覺得這二人相貌有點相似。
衛瑛表情一直很鮮活生動,加上她年歲小臉上藏不住事,謝凜及時解釋道:“雲隐真人是我姑母。”
衛瑛的眼睛一下子瞪圓了。
她雖失憶了,但這幾日也知道了謝凜自京城而來,家世不俗,那他的姑母肯定也是高門貴女,怎會在這離京千裡之外的道觀之中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