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岔路,狹窄的一段路後,空間先是變得寬敞,又慢慢縮小到原來的寬窄,像是一個花瓶。
趙刀刀不知道唐雪他們那邊怎麼樣,但她這裡,如果說一開始還是主動的誘敵深入,那現在這主動權已經不在她手中。
前方還有路,看不到盡頭,往後回去的路已經被怪物堵死,如果想跑,還有前行的餘地,就不知後面等着她的是什麼了。
這裡燭火幽幽,打鬥的聲音在細長的走道中不斷回響,光明和黑暗的交界不停變化,一路上,那怪物的動作越發狠厲,用肉眼隻能捕捉到殘影。
路越走越偏,卻比之前一條道的來路更“熱鬧”。周圍漸漸出現已經腐爛的屍骨,在兩邊零碎地倒着,牆上幹涸的血漬宣誓着曾經的慘狀,殘破的刀劍或斜插在地上,或落在屍體旁,趙刀刀無暇顧及這些痕迹意味着什麼,她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躲避和跑路上,時不時還得提防跌落的碎石和腳下的坑洞。
怪人所過之處,擋道的頭骨,手骨七零八落地碰下來,被碾碎,被破壞,重擊的回音混着細碎的聲響,趙刀刀聽得有些頭疼。
奇怪的是,這些屍體旁邊,除了已經看不清原樣的肉塊,還有什麼東西在屍骨下閃着光,趙刀刀挑飛一具骨架,發現這些東西居然是落灰的金銀珠寶,玉石寶石金币銀币躺在爛泥裡,混着布料和骨肉散布在路的兩邊。
或許這就是白凰所說的“任意取之”。
不知是手熱還是錯覺,趙刀刀慢慢适應了怪物的節奏,偶爾能反手還擊一刀,拖慢怪物速度,獲得片刻喘息,但她清楚自己體力有限,這樣的支撐必不能堅持太久。
她也沒興趣在這裡陪着一個連人都不是的東西玩到死。
隻能往前尋找出路。
她思考着,哪怕用腰帶綁住這玩意,估計掙開也就是片刻的事,拖一時半會,還是繼續跑?
她自嘲一笑,心道,根本就沒有選擇啊。
但跑着跑着發現了不對,“這東西怎麼沒追上來?”她的速度沒變多少,難道是之前的攻擊積累起來終于有點用了?
趙小刀道,“還在追,但是慢了。”
“為什麼?”
“或許是不用追了?”
“呸呸呸,你别這時候說這種話啊趙小刀。”
“但也是個機會,甩開他的機會。”
趙刀刀同意,機不可失,她果斷脫戰,調動内力往前沖去。
那怪物還是沒有追上。
腳步聲越來越遠。
但和短暫的安全相反,兩邊的屍骨越來越多。趙刀刀皺眉,有些屍骨看上去年份不小了,連肉都被蛆蟲啃地幹幹淨淨,白骨上落滿了灰塵和蛛網。
這山洞裡也不知靠什麼通風的,按理來說,這樣的慘狀應該會讓空氣惡臭無比,但趙刀刀竟然覺得離渾濁到難以呼吸的地步還遠。
或許有人清理?她想,莫非那管家說的無法破陣亦能保他們出陣就是這裡?
那她的這條路再走下去……是出口?
如果她是出口,一路上也沒見到什麼書本之類,那正路就是另一邊……也就是說,唐雪他們是向陣中走去?
但也不能輕易确定,她思索着,打定主意到前面一探究竟。
一路光線越來越明朗,映着周圍的死屍,有種詭異的平和。
終于到了頭,她想的出口沒有出現。
又是兩扇門,一扇精緻華麗的木門,門上的花紋和門縫中透着光,另一扇是鐵栅門,緊閉着,黑刀敲擊也劈砍紋絲不動,中間有道圓形的凹槽。
又是沒得選。
趙刀刀歎了口氣,靜立片刻,裡面始終沒有聲音,她提刀劃進木門門縫,沒有阻礙,刀身輕輕一擺,就将門開了一道小縫。
霎時就被裡面金銀珠寶散發的光輝晃了眼,她側開臉。
這時身後腳步聲漸近,她心神一震轉身望去,那怪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追上來的,趙刀刀握緊刀柄,卻發現怪人停在她三步之外,沒有繼續靠近,甚至隐隐有離去的趨勢。
此時她才注意到,原來怪人挺像人的,他有五官,而且他的眼睛的不是黑的,黑的其實是兩個空洞,像是硬生生被人挖去眼球,留下的兩個漆黑的洞。
甚至做這等殘忍之事的人手法十分精湛,傷口線條流暢,如同人造之物雕刻到眼睛位置,特意預留下空間,隻等着鑲嵌眼珠上去。
“這原來……是個人嗎?”她沒有輕舉妄動,低聲道。
刀子精道,“至少他現在絕對不是人了。”
趙刀刀看着怪人的臉,忽然覺得比起怪人,讓他變成這樣的人才更可怕,她冷呵一聲,“如果讓一個活人守在這地方裝神弄鬼幾十年,就算一開始是人,也會被逼瘋的。”
刀子精道,“幸好他不是人,倒省去很多苦難。”
趙刀刀眼看這怪物腳步沉重緩慢,竟真的轉身離去,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裡不知為何還生出點奇怪的不舍。大哥,我被你追着打了這麼久,你目的達到了就不管我了?還是說這門裡的東西讓你也怕?
仔細想來,與其說她将這怪物引開,不如說她被怪物逼到此處。
她輕歎一口氣。那就進去看看。
趙刀刀推門而入。
當真是珠光寶氣,金碧輝煌。讓人隻覺得心頭一熱,火氣上湧,絲毫感覺不到山洞裡的陰森寒冷。
那股子銅臭味比剛才的白骨走道可厲害多了,一開門就沖出來,沖的人頭暈目眩。
原來這才是那個随意取之。
财帛動人心,而白凰隻要一本書。趙刀刀閉上門,靠在門上暫歇,除非另一邊還有寶庫,不然這裡就是陣法中心了,她強打精神站直了四處走動,卻看不到書的影子。
趙刀刀其實已累到極緻,确認這地方沒有其他東西會突然冒出來打人,她用黑刀掃出一片空地随意盤腿而坐。
打坐半晌,恢複了點兒精神,才向後一靠,無聊地用刀撥弄着地上的寶石金塊。
關于命和錢之間到底哪個更重要,這問題總是讓人困擾萬分,外面那些白骨,不知是不是人為财死之流。
“如果這裡不是出口,那我還得回到唐雪他們那邊,不知道他們那邊是什麼情況。”
趙刀刀略帶嘲弄地笑了笑,“你說,他們會等着我過去找他們嗎?如果我就想帶着這些寶貝出去,反正打了這麼久也夠麻煩了,管他什麼書不書的,要是我能從這裡出去,還能見到唐雪他們嗎?”
她低着頭,垂下眼睛接着說,“本以為不用多久,從我們進來到現在有三四個時辰了吧,現在外面天應該快黑了,今晚說不定得在這過夜了。”又笑道,“沒想到,多少人夢寐以求的睡在金山上,我今天就能做到了。”
刀子精知道她是累慘了才會說胡話說個不停,等她說夠了,才道,“你不是那樣的人。”
“那我是怎樣的人呢?”
“你是趙刀刀。”
“……”
“哦。”
她閉了嘴,也閉上眼睛。
趙小刀等了一會兒,覺得時間差不多了,道,“與其坐在這裡空想,不如找找風口。”
趙刀刀的肩膀顫了顫,她笑了,一開始隻是小聲地笑,接着肩膀顫動的幅度越來越大,她的笑聲也越來越大。
等她終于停下睜開眼,又恢複了往日裡雲淡風輕的樣子。
她道,“找,不但要找,還要到他們那邊去。”她站起身拍拍衣擺,語氣堅定,“我們會一起出去。”
刀子精就知道自己不必再多言。
趙刀刀仔細看過,沒有書,便向邊緣走去。這裡頂上是山石,布局卻方方正正,和太白山莊中的房子一樣風格,顯然是被人特意建成這樣。
走了快半炷香,終于快到了頭,她感慨道,“這是庫房吧,這裡可真夠大的,如果這麼多财寶都可以不當回事,那太白山莊還真是财力雄厚,這樣的地方會找不到人替他破陣嗎?”
“他們應該不缺人,或許是陣法本身的原因,也有可能是……”
兩人異口同聲,“那本書。”
“嗯。”刀子精道,“我們還沒見過那本書,也不知道陣法到底怎麼回事,一點點來吧,如果兩條路會在前方彙合,他們那邊或許也在面對不同尋常的東西。”
趙刀刀道,“你說得對,不想了,不過我還有幾個問題。”
“什麼?”
“這裡的鑰匙我們帶進來了,但應該不止一把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