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藍殿外種着一大簇山茶,每到春日總是開得繁盛。可寺裡栽種的山茶花大多為淡粉色和白色,謝凝還是頭一次見到紅色的山茶花。
掩映在淡粉花枝間的紅色花苞顯得格外豔麗,一陣風吹來,花苞微微舒展,就這麼搖晃着盛放開來。
殷紅的花瓣間,鵝黃色的花蕊挨挨擠擠,似含羞帶怯的豆蔻少女,低垂着頭顱,不肯流露滿腹的情思。
謝凝的眼中滿是驚歎,目不轉睛地凝視着嬌豔的花瓣。
少女一襲紫衣,側臉柔和嬌媚,俯身湊近山茶花株時,頗有幾分歲月靜好的安逸閑适。
沈幸有一瞬間的發怔,腦海裡忽然浮現了兒時讀過的一句詩詞。
名花傾國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
此時此刻,他竟然覺得那些山茶花與她相比都顯得黯然失色。
心口微微一熱,漸漸生出了幾許異樣的情潮。沈幸眉峰一緊,攏在袖中的手悄然緊握。可無論心中如何激蕩,他的面上仍是一如既往的溫和。
“這山茶花開的極美,長恩寺果然是一處寶地。”
耳邊傳來了沈幸清潤的嗓音,謝凝心弦一動,側首笑道:“是啊,這裡從未開過紅色的山茶花,當真是玄妙至極。”
她回眸時笑意盈盈,一張臉燦如繁花、豔若桃李,倒真是應了那一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顔色。”
這樣的容色便是選入宮廷,也絕不會被湮沒。崔琰何德何能,竟然也能擁有這樣的絕色佳人?
想到此處,沈幸微垂的眼眸下生出了一絲陰霾。
見他神色微怔,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謝凝疑惑地蹙眉輕喚:“沈公子……你怎麼了?”
沈幸的眼底劃過一絲陰郁,但很快就被他以笑掩蓋,隻見他淡笑道:“名花傾城,一時有些走神了。聽謝姑娘的口氣,倒像是常來寺中?”
見他問起,謝凝也不回避,笑着答道:“嗯,從我住進别院起,閑暇時都會過來燒幾柱香,既能為家人祈福,又能順道欣賞寺裡的景緻,也算是一舉兩得。”
聞言,沈幸的唇邊露出一抹溫柔的笑意。“寺裡的景緻的确很美,不過山頂的碧雲台更是一絕。”
“碧雲台?”謝凝低聲輕喃着,眼底流露出了強烈的向往。
看出了她眼底的渴望,沈幸唇角微揚:“嗯,我曾有幸在碧雲台上目睹過一場震撼人心的日落。”
說這話時,他的眼中熠熠生輝,閃動着璀璨的光芒。謝凝心弦微動,既憧憬又惶惑:“碧雲台那麼高,想上去一定很難吧?”
沈幸凝眸望着她,神采奕奕地說道:“也沒有很艱難,隻要慢些走,大半個時辰也能走上去。”
聽了他的回答,謝凝的眼中生出了些許動搖,忽然很想去看一看他見過的日落有多麼震撼。
将她的意動看在眼裡,沈幸的嗓音都帶着幾分蠱惑。“若是謝姑娘也想去看,我可以為你帶路。”
謝凝心口一熱,連臉頰上都有些滾燙。她擡眸看着沈幸,在他溫柔的注視下幾乎要失去理智。
她很想不顧一切的答應他的邀約,可一想到玉盞還在寺中,她瞬間清醒了幾分。
一雙漂亮的眼睛裡生出了強烈的失落和遺憾,隻見她緩慢卻堅定地搖了搖頭。
“謝謝你,可我不能去……”
也許是看出了她的猶豫,沈幸眉峰微緊,帶着幾分惆怅,低聲問道:“謝姑娘是信不過我嗎?”
聽見他話裡的失落,謝凝焦急地解釋道:“不,我沒有不信你……是我自己的原因,不關你的事……”
她說的不清不楚,沈幸的眸光有些幽暗,沉默片刻後,他狐疑地望着她:“你是有别的顧慮?”
謝凝被他問得一怔,先是點頭,很快又搖了搖頭,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看着她為難的模樣,沈幸眸光一動,半晌沒有說話,隻靜靜地注視着她。
他的目光幽靜深邃,平靜得令人心慌。謝凝咬了咬唇,不安地垂下了眼眸。
“我若是獨自離開,玉盞會很擔心……”
她沒辦法說出自己已有婚約的事情,隻能将一切都推到了玉盞的身上。
沈幸的眸中閃過一絲了然,他沒有再糾纏于這個話題,而是目光幽幽地看向了那矗立花叢獨樹一幟的紅色山茶。
見他側首看向了那一朵迎風搖曳的紅花,謝凝的心中生出了無限的懊惱。
不過是去看一場日落,她為什麼就不能像那一朵山茶花一樣,不負春光,盡情地開一場?
心中是這麼想,可她到底沒有孤注一擲的勇氣。眼底的憧憬一點點寂滅,取而代之是滿心的失落和彷徨。
盛開的山茶花鮮豔妖冶,層層疊疊的花瓣如同少女的衣裙,輕盈又瑰麗,帶着動人的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