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淵也跟着起身,有些看呆了,幾乎要忍不住拍手叫好。
心中驚歎未散,卻見她突然臉色一變,笑容瞬間斂去,劍鋒指向了他的咽喉,眸色冰冷,滿是審視。
變故來得太快,沈淵吓得臉色一白,僵立當場,不明白她為何突然翻臉,隻覺得那鋒利無比的劍尖隻需輕輕用力,便能叫他血濺當場,頃刻喪命。
他霎時間脊背發涼,第一次覺得死亡離自己是如此的近。
他一直害怕的事眼看竟要成真了。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就要被這麼随意地斬殺嗎?
後背冷汗直流時,腦子卻異常清醒。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這次真是幼稚可笑至極,竟然會想着去送她寶劍,這不是給屠夫遞刀嗎?
這下可要自食惡果了。
在他思考着要不要向她求饒時,就見她忽而重新帶上了笑意,仿佛方才的變臉是他的錯覺。
隻是那笑意未曾達眼底,仍舊叫他心底發寒。
“沈公子,買這麼好的劍,想用來做什麼?”
沈淵緊張得有些結舌:“送,送給,陛下的。”
“無事獻殷勤。”段曦甯将信将疑地審視了他一圈,收劍入鞘,“難不成是有求于朕?”
見她收了劍,沈淵大大松了一口氣,急忙搖頭:“不是。”
段曦甯多半信了他的說辭,帶着玩笑的語氣,大方地承諾:“說吧,畢竟拿人手短,朕能辦到的,定不推辭。”
被她這麼一吓,沈淵别說提什麼要求,話都差點兒說不利索了,急忙解釋:“沒有,真的沒有别的事。”
段曦甯晃了晃手中的劍,不吝稱贊:“不愧為名劍。”
無緣無故的,她也不打算白拿這麼貴重的寶劍,起身離開時,随手遞給他一枚腰牌:“下回想出宮拿着這個,别再跟着采買宮人了,免得叫人誤會。”
沈淵收好那令牌,又松了一口氣,不明白明明是自己要送禮讨好她,怎麼就變成了像是他拿寶劍換令牌?
一旁被吓到的商陸眼看段曦甯走了,長舒了一口氣,趕忙湊過來問:“公子,您沒事吧?”
沈淵望向遠處,早已看不見段曦甯的身影,隻搖搖頭:“沒事。”
“吓我一跳。”商陸心裡還是毛毛的,“這位陛下怎麼翻臉比翻書還快啊!真吓人!”
沈淵收回視線,提醒道:“慎言,當心禍從口出。”
“哦。”商陸應了一聲,仍舊有些擔心地看着他。
沈淵好脾氣地安慰他,晃了晃手中的令牌:“放心,我沒事。陛下這不是還給了一塊令牌嗎?”
商陸看了看他手上的令牌,依舊心有餘悸:“公子,您沒事就好。”
沈淵拍了拍他的肩膀,望向殿門外,不知為何,明明應當驚恐的,他心中陰霾卻奇異地散去了。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這位女皇陛下從決定帶着他回京時,就根本沒想過要殺他,每次都隻是吓唬他罷了。
若真想殺他,不會這麼麻煩,像對待那位荊國質子一般,一掌打死扔哪個荷塘做花肥就好了。
商陸以為他也被吓得不輕,想要說些什麼,讓他莫再多思多想,自己吓自己,便故作輕松問:“公子,以後我們是不是就能想出去就出去了?”
就知他坐不住的,沈淵問:“你想去哪兒?”
商陸一聽他語氣溫和就來勁兒了,積極地提議:“公子,上回我聽說南市有家酒樓,叫六合館,聽說那裡有各地名廚,可以嘗到各地名菜,西域的菜都有,要不咱去嘗嘗吧?”
沈淵聽得心動,卻不像他那麼踴躍,反而佯裝闆着臉問:“《急就篇》你可都背下來了?”
商陸登時就洩氣了:“公子,你就饒了我吧!我又不去考科舉,你成天逼我讀書有什麼用呢?你就是打死我,我也給你讀不出個狀元來啊!”
商陸原先就隻是被沈鴻指派來的。
一開始,他隻覺得沈淵人清冷,不愛說話,但很好伺候,不與仆從為難。
沒想到近身相處下來,看起來冷冷清清對什麼都漠不關心的公子,這麼熱衷于教他讀書,有空就逼他讀書,還要查他的功課,說什麼不讓他做睜眼瞎,讓他叫苦不疊。
這不,聽他不想讀書,沈淵便一闆一眼地耐心教導:“讀書是為修身明理,而非為了功名利祿。”
商陸苦着臉,他也不是不識好歹。窮苦人家多少人想讀書都沒機會,他有幸遇上公子願意盡心教他,自該刻苦才是。
可他也許天生不是讀書的料,根本坐不住,看見書就頭疼,像是書上的字都變成跳蚤鑽他身上了一樣。
他振振有詞道:“公子,照你這麼說,讀書也沒什麼用啊,就算把自己修成聖人又怎麼樣,難不成還能成仙呀?”
沈淵被他這歪理一時哽住,竟覺得他說的也有理,隻好道:“改天吧,改天我們一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