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個月而已,韓母已經消瘦了許多,曾經養尊處優的皮膚已經變的萎黃,身上穿的是她從來也沒碰過的粗制濫造的衣服,她一見到甯婧還不敢相信,以為自己花了眼。
直到看護發話才反應了過來。
“小婧,是我讓你受委屈了!都是伯母的錯,伯母不該打你,逸凡的事不怪你,我給你道歉,都是我害了他,你原諒我……”現在來看她的隻有甯婧了,能幫她的也隻有甯婧。
她竟然打起了自己的臉,甯婧隻能把她攔住,“您别這樣。”
韓母仔細望她了一眼,忽然像明白了什麼,韓家的事情,她是那個最清楚的人,“我知道你來找我是為什麼,我也有話要告訴你。”
“是韓盡言殺了他的父親。”
甯婧沒想到她開口就是這樣的話,但韓伯父死得确實蹊跷,就算乍然說出來也不會令人覺得意外,“您有證據麼?”
“哪有證據,”韓母凄凄地笑了,眼裡有怨毒,“你應該知道吧,他是私生子,一個小三的兒子,韓家這些年給他教育給他職位,辛辛苦苦地把他培養成人,他不思報恩,反過來卻殺了自己的父親!還把逸凡害成了那樣!”
“您是怎麼知道的。”
韓母冷笑了一下,“他是不是不敢說他是怎麼拿到集團的。”
如果隻靠光明磊落的手段,那韓盡言現在隻會是地上的一塊塵土,連她兒子逸凡腳上的一隻鞋都比他高貴。
“他把股東綁架,威脅他們買通律師,篡改遺囑,全部低價收購了我們的股份,誰要幫我們都會遭到他的報複,他就是把我們往絕路上逼!”
“拿到集團以後,現在的部門基本上都是他的人,他竟然還要對逸凡下手!那可是和他一同長大的親兄弟!”韓母抹了把眼淚。
她抓住了甯婧的手,“小婧,我聽逸凡說了,是他把你搶過去的,他從很早以前就喜歡你了,所以一直嫉恨着逸凡…”
她忽然給甯婧跪了下來,“隻有你能幫我們了,我知道我不配要求你做什麼,但是伯母求求你,求求你……”
“伯母,您快起來!”甯婧看不得這樣一位老人跪在自己面前,“您要我幫什麼?我會盡力。”
她跟她說韓盡言很愛她,隻要她裝作喜歡上了他,他就會完全聽她的,到時候拿到他殺害韓父威逼股東的證據,他就全完了。
她長大雙眼,神色癫狂地重複着,他做得那些無法無天的罪孽一定還有線索留下的,隻要她揭發出來他就完了!
鐵門突然打開,兩個醫生說要給病人進行常規的康複,請她馬上出去。
甯婧什麼都沒問就站了起來,神态僵硬地跟韓母道别,“我要走了,您好好休息吧。”
韓母的話已經說完了,她急于知道甯婧的表态,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她。
如同望着救命稻草一樣,含着乞求的眼神盯着她,可甯婧什麼都沒說,就被護工們擁擠了出去。
甯婧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這裡的,每一步都變得無比沉重,重的好像擡不起腳來。
花費了好長的時間才走到了路上,一股勁風襲來,汽車停在了她的臉前,司機破口大罵,“你沒長眼麼?!”
甯婧魂不附體地看着他,司機卻如同白日見了鬼,再也罵不出來,關上窗戶逃也似的繞開她走了。
明明是大天白日,她卻感覺眼前忽明忽暗的,天空随時都會碎裂,變成一塊塊黑色的泥漿掉下來。
把她的世界砸得面目全非。
随着她每走一步,那些黑色的泥漿就越來越多,她要努力地支撐着身子,才能讓眼前不是一片漆黑。
她跟自己說要堅持住,無論如何她不能倒在路邊。
回到家的那一刻,甯婧再也撐不住了,韓母的話開始一個字一個字地回蕩在耳邊,盤旋在腦中的話語凝聚成了畫面。
水霧模糊視線,大顆大顆的淚珠瞬間掉下,她痛苦地哀叫了一聲,渾身失力地倒在地上,哭泣起來。
眼睛忽然看到面前的落地鏡,裡面是一個短發面目全非的自己,她突然歇斯底裡地抓起杯子砸在了鏡子上,桌上的瓶瓶罐罐全部揮了下去。
緊接着來到屋内,能看到的東西全都被她摔了下來,包括書架上、櫥櫃裡、化妝台、桌上牆上的所有擺設、生活用品甚至家具都無一幸免。
一個小時後,她哭得癱在地上,整個房間如同經曆了一場地震,遍地狼藉,沒有一件東西是完好的,曾經最愛的書被她撕得粉碎,零零散散的玻璃渣鋪滿了地闆,根本讓人無處落腳。
甯婧絲毫不在乎,一直從白天哭到了夜晚。
哭累了,她就保持着那個姿勢睡着,直到那樣難受的姿勢把她累醒,她就換個姿勢靠在床腳繼續睡去。
夢裡的她也在放聲大哭。
第二天早上睜開眼睛,心髒麻木了起來,好像淚水流幹再也沒了哭意,渾渾噩噩的,她根本不記得這是什麼時候,也不想管任何事情,隻想一個人睡覺,卻被陽光刺的眼睛發痛。
她不禁伸手擋住了眼前,掙紮着發麻的身體想要起來,不小心按到了碎玻璃碴上,手心鮮紅色的血流了出來。
她看也沒看,蜷縮起身體,閉上眼睛又靠在床邊睡了。
林沖按了按門鈴,沒人開門,他透過貓眼像個變态一樣往裡看,看了半天沒看出什麼來,隻好掏出了鑰匙,結果鑰匙剛剛插進去,還沒扭動門自己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