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婧換上了白襯衫和黑色長褲，長發梳成一個馬尾，臉上半點妝都沒有，身上更是不帶一件飾品，素淨的有幾分清修。

一個中年女性打開了門，看着她的樣貌，沖她淺淺笑了笑，“你就是遊為救的那個學生？”

她怔了怔，馬上彎腰朝她鞠躬，頭沒有擡起來，“是的，是我，您好，我叫甯婧。”

“原來你就是甯婧啊，”她似是歎息了一聲，“遊為跟我說過你。”

女人請她走了進來，關上門去廚房倒了兩杯茶水放在茶幾上，頓了一下，“不知道你們年輕人喜歡喝什麼，家裡經常不來客人，我給你切個水果吧。”

“不，真的不用…謝謝您。”

“您剛才說老師…他提起過我？”甯婧愣了一下，遊老師竟然還向他的家人說起過她。

“來這邊坐吧，你别站着。”

甯婧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對不起，請問您是他的……”

“遊為是我的兒子。”

“阿姨……”甯婧的眼淚已經控制不住了，她并不想哭尤其在老師家人的面前，掐着自己手心忍，可是不論怎麼忍都控制不住，以至于她還未說一句話已經閉上了嘴。

她知道自己的表現太過于失态，迅速低下了頭，擡起手想擋住自己的淚水。

面容和藹的女人似乎在回想以前的事情，并沒注視着她，臉上帶着幾分懷念，“他說你是他見過最優秀的學生，他誇過你很多次，他應該很喜歡你。”

聽完這句話以後甯婧拼命抑制的悲痛終于崩潰，眼淚嘩的一下掉了下來。

“我知道……對不起……我知道。”她站了起來，竭力控制的聲音已經哽咽不清，“我是來，向您道歉的。”

“你别哭，姑娘，我絕沒有責怪你。”遊為的母親趕緊上去幫她擦淚，然後把她拉到沙發旁讓她坐下。

她繼續說道，“我其實也很想和你談一談，我有很多話對你說，你别嫌我啰嗦。我想這輩子最大的打擊就是他先我們走了，我和他爸爸一度傷心得不想活了，我們失去了最重要最珍視的人。”

甯婧壓下了自己本來要說的話，長輩說話不應該打斷是最起碼的尊重和禮貌，她點頭傾聽着，等待着她先把話說完。

“但是我的兒子對于我來說很重要，你對你的父母來說想必也很重要。”

“這些道理我都知道，”遊母擦了擦眼睛，顯然在抑制自己心裡的悲痛，想起自己的兒子還是讓她悲痛不已，“他是一個老師，他的職業就是如此，他沒有悖于自己的良心和擔當，沒有逃避自己的責任，我能感到欣慰，我為他感到自豪，我也是老師，我們能理解他。”

……想要保護學生的心。

“我想讓他再做一次選擇，也一定不會後悔。”

甯婧捂着嘴勉力使自己不出聲，眼淚吧嗒吧嗒在地闆上浸濕了一大片。

她知道，知道老師不會後悔選擇救她。

“這些我們都能想清楚，想清楚之後心裡也好過了一點，但是我隻有一個問題，”遊阿姨看着她目光直直地道，“為什麼你現在才來。”

“我們早些時候就想見見你，也沒有别的理由，就是想知道他救得是什麼樣的人，原來那個學生就是你，如果是這樣我們就不必擔心了。”

甯婧又站了起來，鄭重地朝遊阿姨鞠躬道歉，她不敢有一點摻假全部承認道，“對不起您，是我不敢過來，我不敢面對您和您的家人，我一直在逃避，如果不是亞冉勸說，我可能始終都不敢過來。”

遊母看着她的眼神和煦了很多，“你應該不是擔心我們怪你，我能不能問問你在擔心什麼？”

“因為我……既沒有按照他的願望活着，也做了有負于他的事情，我沒有臉面...也不配過來看望您，我不配來見您，我……對不起您。”

她低下了頭，這才是她的心裡話，這個想法在她心裡已經埋藏很久了，她甚至連想起遊為都不敢。

“怎麼會，”遊母長長歎息了一聲，“我們原諒你。”

甯婧在那一刻愣住了，這麼長時間不來探望、也沒有一句話的她竟然能原諒？

可是下一句話更讓她震驚。

“我想認你當女兒，不知道你願意麼？”

甯婧怔在了當場，都以為自己是聽錯了，她連忙搖頭，“不，我的話還沒有說完，除了向您道歉，我今天還有更重要的事想要告訴您，我是來向您坦誠一切的。”

她上次過來是帶了尋死的念頭，拜訪過遊老師的家人之後，無論他們會不會原諒她，她都打算用自己來做個了結。

她這一趟過來就是為了說明遊老師真正的死因，告訴他們是她把遊老師害死的。

如果把這些告訴他們，她想就不會有人原諒她了，連她自己都不肯原諒自己，更不會再有人能諒解她。

赴死的念頭就更順理成章了。

可她把遊老師的死因還有他被那些人埋藏的地方告訴了她以後。

“這些我們知道啊，孩子，那不是你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