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卻不如她所想。
冷漠會消磨人的心智,讓他麻木倦怠,折磨會摧毀人的身體,讓他不堪淩辱,痛苦會沖垮他的意志,讓他陷入絕境,并最終走向死亡。
他會變成一灘爛泥,或者吸食成瘾藥品,沉浸于短暫的快樂,徹徹底底成為一個廢物,一隻下水道的臭蟲,一條終身遊走在垃圾堆的老鼠。
但韓盡言沒有。
在極端的虐待和折磨下,他沒有認輸,他沒有發瘋,也沒有一蹶不振,更沒有像他母親那樣自焚。
他一聲不響地沉默着,平靜地接受着所有的不公,就好像全天下的苦難全部降臨在另一個人身上。
他被身邊所有人孤立冷落,幾乎每天遭受來自成年人的暴力。
在這樣極差的環境裡,受盡嘲諷侮辱謾罵與冷落,哪怕換了任何一個正常人,也要被逼瘋或者奔潰,但他這種本身就有嚴重疾病的孩子卻沒有。
韓夫人懷疑他早已精神失常時,卻震驚地發現他竟在專心緻志地學習。
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教過他這樣做,那個本該堕落的孩子在用功讀書。
韓母并沒有感受到那種沙漠裡生出一朵鮮花的奇迹,相反,她遍體生寒。
他堅毅頑強得不可思議,超出了她所有的幻想。
在震驚之餘,心底的惡念也更深,憑什麼她的兒子沒有這樣強大的意志。
韓夫人感到了羞辱,她怒不可遏,開始變本加厲。
她甚至在他身上看見了當初那個當初被趕出家門,失去一切,卻以一己之力挽救整個韓氏的韓家耀。
他們應當是親父子。
他們對自己狠,但對别人更狠。
妒忌讓她幾乎要咬斷了牙齒。
她絕不允許,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她必須毀了他!
她動用财力修改他的專業和學校,讓他本該進入燕海重點大學的分數最後掉進了一所普通大學,還把他金融學專業修改成了個她看來最沒用的專業。
韓逸凡則進入了蜚聲海外的頂尖學府南大,主修的是管理學,大學第二年就作為集團繼承人進入公司實習,輕而易舉擁有着最好的資源,韓逸凡就是天之驕子,生來擁有一切,根本不用把任何人放在眼裡,他就算再怎麼尊貴高傲都不為過,因為他優秀得足以承擔所有的榮耀。
他年輕優秀相貌出衆,溫文爾雅家世完美,是最光彩耀眼的星辰,就好像生來受衆星環繞,受萬衆頂禮膜拜,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缺點。
直到他在公司遇見了自己的親大哥韓盡言。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眯了眯眼睛瞧他,“哥?”
那個男人轉過身來看見了他,似乎微愣了一下但并沒有絲毫驚訝,微笑着看他沒有說話。
韓逸凡感到一股揮之不去的惡心感順着脊背爬上了喉嚨。
為什麼他還沒死,他驚愕于明明沉寂了這麼久,為什麼他還活着,而且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他不是早就應該銷聲匿迹,像所有不光彩的私生子一樣,給點錢被打發,從此離開他的生活和視野了麼,為什麼這種東西還會出現?!
韓逸凡覺得韓盡言一定是有心針對他,他是回來報仇的。
就像母親說過的那樣,他想要奪回屬于自己的一切,韓家的家産,父親的愛戴,公司的繼承。
他活着的每一天都讓韓逸凡的世界布滿陰霾。
他的存在就是自己卑鄙下作的證明,隻要有他在他就随時能看到自己那不光彩的過去。
韓家的長子不是他,父親中意的兒子似乎也不是他,母親隻把他當做戰勝别人的工具。
如果讓母親知道他竟然留在公司,就該徹底瘋了。
韓逸凡盡力隐瞞韓盡言存在于公司這件事,并暗中調查他是否是父親的安排,但韓母還是知道了。
她果然将房子都差點燒了,如果不是家裡的傭人攔的及時,韓夫人就會鬧出天大的醜聞,韓逸凡隻能先穩住她的情緒,不斷告訴她他一定會把韓盡言趕出去。
但他發現韓盡言能力不俗,底層兩年的磨砺讓他的工作做得極為完美,不留一絲漏洞,就連韓逸凡想找麻煩設計陷害于他都很困難。
好在父親并不在意他,就算沒法直接趕走他,韓逸凡也可以盡可能地給他下絆子,讓他不好過,讓他在公司處處受人欺淩,替人背鍋,他甚至沒少直接拿去他辛辛苦苦得來的工作成果。
可無論多麼大的業績,無論他付出多少艱辛,韓盡言都會拱手相讓,連一句話都不敢說,軟弱得沒有絲毫骨氣。
韓逸凡覺得無聊透頂,那個從來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懦弱無能的男人,讓他毫無辦法,
他甚至惱怒地覺得自己像個小醜。
韓逸凡一籌莫展之際,也正是這一年,在參與校園活動時,他認識了甯婧。
那個一眼看上去就非常獨特的女孩,好像一抹晨曦,他世界裡所有的陰霾消散了。
韓逸凡幾乎每天都想和她在一起,隻要是她出現的校園活動,他都會參加,雖然兩人差了幾個年級,也因為校園活動的關系經常接觸,韓逸凡隻要和她在一起,就會忘記瘋癫的母親,混亂的家庭和陰暗卑鄙的自己。
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輕松舒适過,他好像重新獲得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