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最後一件文物的修複宣告完成後,整個所裡都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進入放松狀态,陸陸續續從修複室回到工位。
原本安靜得落根針都清晰可聞的研究所一下從四面八方傳出交談聲。
溫檸放下手裡的攝影機,取下口罩,也長呼了一口氣。
緊繃的神經瞬間松弛下來,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疲憊中。
終于加班加點地完成了一批剛出土的陶瓷修複。
溫檸朝後仰,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身邊一位四五十歲的女人脫下口罩,拿着保溫杯站起身。
邊走邊說:“小溫,我記得你住在西城那邊?”
溫檸低着頭把桌上的工具一樣一樣地收拾起來,放進工具箱裡。
聞言點了點頭:“是的,怎麼了劉姐?”
劉姐是修複所陶瓷組裡的老人,呆在所裡已經有三四十年了。
她是八九十年代珍貴的大學生,卻在畢業之際義無反顧地加入剛成立不久的修複研究所陶瓷組,一幹就是大半輩子。
溫檸剛研究生畢業加入研究所不久,沒什麼經驗,所裡就讓經驗豐富的劉姐帶她,相當于拜師。
溫檸上道,做事仔細,劉姐也沒費太大心思,對她很滿意。
剛好遇上一批明朝出土的文物,需要大量人手。
劉姐一琢磨,向所裡申請,讓溫檸在拍照外,也跟着修些簡單的文物。
忙活了大半個月,這批文物修繕後又要被送到博物館去。
但已經沒了研究所的事。
劉姐走到飲水機前,半彎腰接水。
“咕噜咕噜”的水聲不斷響起。
“我看新聞上說,那一片有個露陰癖的變态,專挑單身獨居女孩下手,要不我找個順路的男同事送你回去?”
溫檸皺了皺眉,那一片确實設施陳舊,全都是上個世紀建成的老房子,牆皮都掉得差不多了。
但勝在便宜,離所裡近,通勤時間短。
溫檸猶豫了兩秒,還是拒絕了劉姐:“不用麻煩啦劉姐,這段時間忙完了,我早點回去應該沒事的。”
劉姐喝了口水,思索一番。
幾個月的時間接觸下來,她也算是對溫檸有了一定的了解,也知道這小姑娘性子堅毅,一般不輕易麻煩别人。
最後還是妥協,隻是又語重心長地叮囑了一番:“也行,最近加班時間換成調休,你每天早點下班回去。真遇到什麼事一定要找我,不要嫌麻煩!”
研究所不鼓勵加班,但必要加班之後可以直接轉化成調休假期,或者自行選擇晚點上班早點下班。
有個打卡記錄就行。
溫檸乖乖地點頭:“知道啦劉姐,我肯定會早早回家的。”
劉姐點了點頭,沒再說話,轉身和所裡的另一位資深專家交流起這次修複過程中的發現。
溫檸從抽屜裡拿出一個塑封套,脫下手套,單手丢進垃圾桶,另一隻手取出手機。
剛一亮屏,消息一條接一條地跳出來。
不斷震動的電話恰好被挂斷。
溫檸皺皺眉,忽略十幾個未接電話的紅點,打開了聊天框。
甫一打開,壓迫人的威懾感撲面而來。
幾條五六十秒的語音一齊蹦了出來。
溫檸徑直掠過,拉到最上端——
溫夫人:【你最好别想着玩逃婚這一套哈!】
溫夫人:【也不知道你小時候學得很好的禮儀課都到哪兒去了,連聯系方式都不會主動要……】
溫檸徑直掠過那一大段文字,捕捉到關鍵詞,拉下導航欄。
喔。
已經7月10号了。
離定好的婚期隻差不到三天。
心頭的興奮淡了些。
過幾天,她就不是單身獨居女孩了。
溫檸想了想。
應該是已婚獨居婦女。
想着想着,竟然把自己逗樂了。
溫檸笑了笑,左滑,退出聊天界面。
正準備給程今禾發個消息,一條好友申請跳了出來。
備注的驗證消息寫的是——
“你好,我是你的未婚夫。”
溫檸腦海裡閃過陳煜舟的臉。
思緒斷了秒,接着又閃過宴廳裡的人群。
喔。
是那位衆星捧月的陳少。
目光又落回申請添加好友的驗證消息上。
言簡意赅,又還挺有禮貌。
就是什麼也沒說。
溫檸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先通過申請。
長指點了點,很快通過申請。
頂端立馬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溫檸耐着性子等了等,過了快一分鐘,也沒有新消息彈出來。
她目睹了備注從“對方正在輸入中”到一顆檸檬的表情的全過程。
也是這時候,她才發現這位陳少用的名字是一顆綠色的檸檬表情,看起來很青澀。
她略微驚訝了一瞬,有些預料不到的巧合。
她的微信名叫【一顆檸檬】。
溫檸腦海裡浮現那張有些模糊的臉。還是覺得有點難以置信。
沒想到看起來那樣冷酷的人會用這種小表情當名字,她還以為會是真實的全名。
溫檸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又從表情庫裡挑出一個略顯可愛但不失正式的表情包發了出去。
然後退出聊天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