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陳煜舟披好外套後,扯了扯寬大的衣襟,将咪咪完全包裹進去才松開手。
一刻也沒停留地起身,看她一眼:“快跟上。”
“噢……”
溫檸下意識地應了句,跟上男人的大步。
不是對她說的。
肯定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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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才來呀?”程今禾在門口焦急地拉過溫檸的手腕,用目光把她從頭到腳掃視一遍,沒看出什麼異樣才松了口氣。
“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走丢了呢!打電話也不接!”
程今禾拉着她一路穿過爆滿的吧台,在一個角落坐下。
溫檸從包裡拿出手機,這才發現自己按了靜音還沒調回去,怪不得沒聽見奪命連環call。
自知理虧,溫檸抿唇朝她笑了笑,企圖萌混過關。
程今禾一臉堅定地搖頭:“哒咩!禁止使用美貌攻擊。”
“我是不會輕易原諒你的!”
“啊,”溫檸微微吃驚,以往無往不利的方式竟然失效了。
她有些挫敗地低下頭:“那……”
話還沒說完,又被程今禾打斷:“除非你告訴我,那個人是不是陳煜舟?”
程今禾倏地湊近溫檸的耳垂,朝她擠眉弄眼的笑。
溫檸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
本來已經轉身離開的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吧台,側着臉散漫地把玩着手裡的玻璃杯,臉上沒帶什麼情緒。
身邊的幾個位置坐滿了人,都似有若無地朝他投去視線。
溫檸有些頭疼,不想撒謊,收回視線點了點頭:“應該是吧。”
程今禾壓了點聲:“他怎麼也來榕城了?我記得他說過他最讨厭這座沿海城市了。”
溫檸含糊地“嗯”了聲,不想再回憶起那段時光。
程今禾感慨一番:“時光隻是一把醜人的殺豬刀,帥哥的雕刻刀,這麼多年過去了……”
她停頓了兩秒,視線在陳煜舟臉上劃過:“怎麼比記憶裡還要帥了!這不公平!!”
“你說是吧?”程今禾洩憤完擡眼把問題抛給溫檸。
溫檸完全沒聽她在說什麼,隻是捧場地應了兩句:“嗯嗯。”
“話說,”程今禾話鋒一轉,“你真的不記得陳煜舟了嗎?咱們班的宇宙大詩人诶!”
程今禾還能想起來,那時的語文老師對陳煜舟是又愛又恨。
每次考試他都隻做選擇題和作文,其它寫字的部分都空着,甯願睡覺也不願意多寫一個字。但作文幾乎每次都是滿分,被年級組印發下來做範文。
“我現在都還記得他那句話,”程今禾清了清嗓子,“‘禁锢飛鳥的不是牢籠,是它的翅膀。’”
“當時真他媽把我們都唬住了,一個高二生寫這麼哲學的東西,像是下一秒要成仙一樣。”
程今禾甚至還能想起來那篇作文的題目,也就是那一次,陳煜舟“宇宙大詩人”的外号流傳出來,在班級裡盛傳,甚至是全校。
溫檸也被扯回那段青春洋溢的回憶裡,嘴角勾了勾。
“真的不記得了嗎?”程今禾突然湊近,死死盯着她的眼再一次問道。
溫檸卷翹的長睫顫了顫,避開視線。
“……記得,”頓了秒又欲蓋彌彰地補了句,“一點點。”
程今禾不懷好意地笑了笑:“哪兒一點?送你回家那一點嗎?”
溫檸怔住,腦海裡泛出那段她以為早就遺忘的回憶。
也是一個暴雨天,悶熱,樹上的蟬依舊叫個不停。
溫檸沒帶傘,站在教學樓前躊躇不前,正打算鼓起勇氣沖進雨幕時,裹挾着洗衣液香氣的校服蓋在她頭上,遮住所有視線。
她抓住衣服,試圖露頭出來看是誰。
下一秒,一隻滾燙的手隔着校服拽住她的手腕,帶着她往外沖。
溫熱的雨水在校服的緩沖下變得溫和,洇濕布料後順着下滑。
溫檸看不見旁邊的路,隻能跟着那股力往前跑。
晃動間,她看見了一張熟悉的側臉。
她以為這是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的小秘密。
沒想到,人盡皆知。
溫檸不好意思地撇過頭,耳尖紅了一片。
還好周圍光線暗淡,看不真切。
程今禾見好就收,果斷地轉移了話題,聊起了好久不見的高中同學林濟青。
當時那一片就林濟青學習最好,一副乖乖學生的模樣,不怎麼摻和到她們的閑聊裡,機緣巧合下又成了四人團裡的一員。
程今禾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怎麼了,你走之後他成績一落千丈,沒多久也轉了學,倒是陳煜舟……”
她頓了頓,做賊似地看了眼靠坐在吧台的男人,壓低音量。
“不知道發了什麼瘋,自消失了半個月回來後,突然開始用力學習,在位置上從早坐到晚,一舉成了那年的黑馬,考上京北大學!”
“我靠,要不是和他呆過前後桌,我都要懷疑他之前都是背着我們偷偷學習了。”
京北大學。
溫檸晃了瞬神。
好像,在某個午後,陳煜舟睡醒,從手肘處拉出了她的草稿本。
指着上面的幾個字問:“你想去這所?”
細長指尖點着的分明是她那個遙不可及的夢——
京北大學。
沒等溫檸說話,他又自顧自地“喔”了一聲,轉過頭趴下睡了。
……
溫檸抿了抿唇,伸出舌尖舔了口雞尾酒,甜味混着刺激的酒精一路燒到喉嚨,然後絲絲散去。
又或者,也一路燒到了耳垂,燙得滴血。
最後,絮絮叨叨聊到駐唱歌手下班時,程今禾一口氣喝完杯裡的酒,已經有些半醉。
她拉着溫檸感慨:“檸檸啊,你走了之後我好想你,不止是我,陳煜舟他、”
話突然卡在這裡,溫檸心尖顫了顫,捏住杯柄的指尖發白。
陳煜舟……
想、她……?
那場雨後,兩人就斷了聯系。
那個名字安安靜靜地躺在列表裡,直到溫檸轉移到微信上,也沒有收到一條震動。
她以為……
她們的故事到那就已經是結局了。
程今禾打了個酒嗝又接上:“他同桌也很想你……”
說完,她就抱着溫檸睡過去,頭磕下來,搭在她肩頭。
溫檸松了口氣。
她記得,陳煜舟後來的同桌,是一個很可愛的女生,總是喜歡咧着嘴朝她笑,很陽光活潑。
明白了之前的想法隻是一個烏龍,松弛下來的同時,心底又湧出一股異樣的情緒。
她忍不住去想——
那他呢?
消失的那兩個星期,是在準備……
遺忘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