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越沒有絲毫近視的雙眼已然看清了顧澤的樣貌,但内心仍是抗拒承認。
他怎麼可能出現在齊巴爾鎮,出現在學校呢?
随越下意識擡起右手,打算狠狠揉一把眼睛,判斷是不是拜饑火燒腸所賜的頭暈眼花。
顧澤大步跨來了身前,屈膝半蹲的同時,寬大手掌一把遏制住她揚至半空的手腕。
勢不可擋的強勁力道襲來,随越再近距離對上他寒光凜凜的眼,切實的溫熱觸感深入滲透,哪裡還用得着再揉眼睛确認?
随越逐漸回過神來,使勁兒想要甩開他,顧澤已搶先一步,迅速收回了手。
他起身退遠一步,居高臨下地俯視,明晃晃的嘲諷張口就來:“走幾步路就能摔成這樣,多大點出息。”
随越滿腹的酸澀瞬時化為窩火,翻身蹭起來,沒好脾氣地回怼:“關你什麼事?”
顧澤眸色一沉,自上而下掃視她,沒瞧出異樣,弓腰去夠壓垮她的碩大編織袋。
随越感覺掌心沾了異物,胡亂拍了拍,擡高一看,還有不少髒污,一定是在收拾房子和來丢垃圾的路上蹭上的。
假如顧澤沒有及時制止,她當真往眼睛上揉,免不得遭罪。
不過随越此刻沒有功夫往深了琢磨,她餘光瞟見顧澤利落地單手提起編織袋,一聲不響朝前面走去。
随越訝然地瞪圓眼,着急忙慌踩着他的腳步追:“你拿我東西做什麼?”
“垃圾也要搶啊?”
顧澤置若罔聞,仗着絕對的身高優勢,以及常年去戶外采風練就的穩健步伐,三步并作兩步地踏過坎坷小路,站停到垃圾站前面一兩米。
說是垃圾站,實則是一個不知道使用過多少年的,鏽迹斑斑的鐵皮大箱子,差不多大半人高。
顧澤掄起一條健碩胳膊,肌肉鼓脹,輕而易舉将編織袋抛入垃圾站,再回身折返。
随越後腳跑近,盯向被他投擲過的,騰起一片揚塵的鐵皮箱子,茫然須臾。
她搞不明白顧澤究竟想做什麼,掉頭繼續跟着他追,遲鈍地連續發問:“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你怎麼進的學校?”
顧澤找出紙巾随意擦幾下手,步子又急又快,涼涼剜她一眼:“你覺得呢?”
這一聲反問不鹹不淡,無甚起伏,刺過随越的耳膜,卻是徹骨的寒。
她蓦地止住腳步,瞅向他挺拔的身影,心下奔騰過了千軍萬馬,驚慌混亂。
他來這裡,當然是因為她。
顧澤箭步穿出小樹林,直奔公寓樓另外一側,殘破不堪的鐵門方向。
随越忐忑地咬起嘴唇,遠遠跟在他身後。
瞅見被茂密雜草簇擁的鐵門周邊不再是冷冷清清,外面等有一個膀圓腰粗,皮膚黝黑的男人。
多半是哈薩克族。
他手裡拎着一包東西,體積不小。
隔一道鐵門,顧澤小聲和他交流兩句,從縫隙間接過了那包不知名物品。
下一秒他就調轉去向,繞過發怔的随越,不由分說進了公寓樓。
他疾風似地一閃而過,攪動的空氣中彌漫一股草木冷調,随越被刺了一個激靈。
她冷不防記起自己沒有關房間門,急不可待追了上去。
奈何還是晚了半步。
随越使出與死神賽跑的極限速度,快過顧澤須臾跑回房間,拉住門沿就要關閉時,顧澤一隻腳伸來門縫,強勢抵住了門闆。
男女之間的力道本就懸殊,更何況随越生性厭煩運動,身形纖瘦,卻對上了肌肉清晰,渾身充斥力量感的顧澤,哪裡有半分勝算?
随越呼呼喘着粗氣,和他僵持不下,氣急敗壞地瞪:“你到底要幹嘛?”
顧澤胳膊稍微使勁兒,不費吹灰之力地推動被她把控的門闆,毫無君子風度地擠了進去。
他快速掃視,二三十平米的房間慘不忍睹,一派淩亂。
幾個被裝得鼓鼓囊囊,和剛才丢去垃圾站一模一樣的編織袋,歪七扭八地躺在地上。
唯一一張安放在牆角的木桌覆滿一層厚灰,顧澤嫌棄地擰動眉頭,扯出紙巾猛擦一通,将手裡一包東西丢去上面。
随越擔驚受怕,惴惴不安地盯着他。
顧澤擡手往那包東西一指,言簡意赅:“解決了。”
随越不明所以,但見那包東西脫離他虎口束縛,袋口徐徐擴張,袅袅氣味往外洩露。
随越無意識地一嗅,是食物的香味。
她心頭震動更甚,一對黑白分明的大眼惶恐地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