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黑色短發,身形英挺颀長,高卻絲毫不駝。
旅人大都風塵仆仆,身上多多少少帶着幾分倦意和風塵氣,唯獨他,像彌漫在山間的冷霧,清清冷冷的。
側身讓人時候,擡手在側頸處輕捏了一下。
看着看着,對方倏地頓在他跟前,停得猝不及防,像機器人突然宕機。
陸景一心虛地收回目光,摸手機摸臉把能摸的地方都摸了個遍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心虛什麼?
方才從他眸中掃下來的視線,明明就不是向着他,而是向着——
旁邊的女孩,李南星。
陸景一帶着好奇擡頭。
就見男孩搭在前排椅背的手繃得很直,露出的半截小臂青筋凸起,無名指上戴着的戒指明明就和...
李南星手上的完一樣,材質顔色一樣不說,也刻着雪山。
對方就那樣站着,像是沒料到,又像沒做好準備,落在李南星身上的眼神很複雜...
陸景一也轉頭去看李南星,還睡着,口罩也沒摘,額間的發絲落下幾縷搭在眼皮周圍,這樣的視角,也虧他瞟一眼就能認出來。
“.......”
陸景一覺得這樣夾在兩人中間有點“難受”,還有點煎熬。
但又不知道做什麼合适,起來讓個位置讓人叙叙舊?
還是幫忙叫一下李南星?
“.......”
最後,他沒惹住,憋出一句:“你沒事吧?”
站着的人終于有了點反應,從李南星身上移開視線垂眼朝着陸景一望過來。
他的眼眸很黑,加上背着光站的緣故,讓陸景一想到了冬日裡冰凍的水泊。
對方張了張唇,似乎想說什麼,還未出聲,飛機蓦地颠簸了起來,他小桌闆上擺的排排小零食飲料“砰砰砰”接二連三地四處滾。
陸景一也顧不上管别人了,俯身好一陣手忙腳亂。
收拾好後,男孩已經走了,身影消失在視線範圍時候,身側的李南星猛地抽搐了一下,抓着衣服的手指節都在泛着白。
陸景一聽到她驚醒同時呢喃:别走。
得,電視劇裡的苦情戲碼,讓他給撞上了。
“.......”
“.......”
貢城漫天飛雪,渡城卻是暖洋洋的天,依稀還可見點藍。
陸景一像小跟屁蟲一樣,從下飛機就一直跟着李南星。
也不是他執着,就是...
他回頭找了一圈,機艙裡遇到的男孩不在,看對方那樣子和李南星關系應該不一般,怎麼就沒開口呢?
盤算着盤算着,腦袋“咚”一聲撞上硬物,接着,有很不爽的聲音傳來。
“跟着我幹什麼?”
陸景一揉着腦袋,有些語無倫次,“不是我...我沒有,不是我沒有跟着你,我就想問這個點了,你去哪裡呀?”
怕這麼問引起誤會,他又補了一句:“現在都快十二點了,我不想跑遠,就留宿機場,去肯德基有軟沙發,不打烊,适合将就一晚...”
李南星:“酒店。”
陸景一:“哦,好吧,那你一個人要注意安全。”
李南星:“......”
她面露不耐,陸景一懷疑再聊下去,對方可能會讓他滾,隻好讪讪閉嘴。
轉盤處圍了很多人等行李,剛剛那男孩依舊不見蹤影,奇了個怪,他沒有行李的嗎?
陸景一很糾結,手攪着書包的背帶,欲言又止。
李南星看不下去:“有話就講。”
陸景一木了一會。
在轉盤開始吐行李箱時候,他才說:“就是,我剛剛,好像看見你朋友了…”
李南星一臉空白地看着他。
陸景一:“就...你睡着時候,飛機上...”
越說聲音越小,主要是,好像有點突兀,怕對方覺得他瘋了。
李南星:“飛機上什麼?聲音大點。”
陸景一往前走了半步,擡手指了一下唯一的“證據”。
李南星順着他的手指懶懶地垂下眸,視線卻是落在手機。
陸景一連忙補了一句:“戒指...他手上有和你一樣的...”
“你看見了戴着這個戒指的男孩?”李南星看向他。
這一次,望過來的眼眸居然不再是一潭死水,反而透出一些微弱零星的亮光。
陸景一有點意外。
“嗯,但很奇怪,下了飛機後我一直關注,沒看見他...”
“但他真的有戴這個戒指,一模一樣的。”
聽見這句話時候,李南星心裡一空。
她四處張望着,在茫茫人海裡找尋着什麼。
直到視線開始變得有些模糊不清,直到同航班的人紛紛離去,周遭明明什麼聲音都有,行李箱磕磕碰碰、講話聲、廣播...混雜着融合着,熱鬧又嘈雜。
唯獨沒有帶着雪山戒指的男孩,沒有好聽的低輕的嗓音圍着她講話。
李南星像被抽走了魂,依然站在原地,看着機場人來人往,不停有人群湧進來,亦有人匆匆離開。
可是她連去往哪個方向找都不知道,隻能呆呆站在原地。
行李轉盤已經輪轉了好幾圈,大多數行李都被取走,餘下一倆個孤零零漂泊着。
陸景一推着行李箱,走之前,還是在發愣的李南星跟前晃了晃手:“那個...你還好嗎?”
李南星在陸景一的聲音裡一點點回過神。
戒指而已,不是所有雪山都叫南迦巴瓦,也不是每個戴着雪山戒指的人就是他。
她就是對雪山過于敏感。
她稍一傾身,單手掄上了轉盤上餘下那個看起來就沉的行李箱,走了幾步後,腳步一頓,猛地回頭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