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之巅還未入口,李南星包裡的手機像是定時炸彈徘徊在引爆邊緣,隔着包隔着一層層布警報個不停。
很掃興,也很煩。
全桌的人都看了過來。
她想都沒想就能猜到炸藥後方是誰,能如此不管不顧别人死活轟炸的她這輩子也就隻能遇上一個。
她拿出來看了一眼,先是未接電話,一連七八個。
再就是微信,一連五六條,每條都是語音,時長最短的都有40秒。
李南星沒看,熄屏了手機塞回兜裡,“抱歉,有點事先走了,你們繼續。”
林慧慧一看她要走也坐不住,“一起一起,我也走,家裡還有親戚呢。”
張志傑這還沒聊痛快,有點舍不得,熱心腸一發作,比要走的兩人還忙:“甜點還沒有吃呢,幫你們打包?外面雨好大啊,你們有沒有傘?等我讓祁白給你們拿傘。”
李南星:“不用麻煩,兩分鐘到了。”
她拿上包,起身時候,眸光流轉,對上周時序的視線,心跳就漏了半拍。
想了千百遍的久别重逢,想了無數次的再次相見,沒想到是這樣的場景,這樣的匆匆忙忙,甚至來不及好好和他說上幾句話又要離開。
上一次,來不及好好道别,以後都不想再不辭而别。
轉身前,她咽下喉間的酸脹,輕輕說了一句:“再見,周時序。”
再見周時序。
再見,同桌。
再見,我的少年。
在心裡說了千百次,在陌生的地方,對着陌生人,對着空氣,對着空蕩蕩的房子,一次又一次說着。
以前總覺得是沒能好好說上一句再見故而念念不忘,遺憾又惦記。
可如今對面的人真的是他,話也說出口了,心裡卻絲毫沒有松懈更沒有一丁半點的快樂,依舊填補不了那些空。
情緒洶湧着滾滾席卷而來,她的心髒被一張網勒着,收網的瞬間像冬天掉入冰冷湖水般窒息又遍體生寒。
等到反應過來時候,她已經站在了門口,雨很大,空氣裡濕氣和冷氣很重,她穿得單薄,冷氣越過皮膚,紮進了她的血液紮進她的骨骼。
居然會這麼疼。
她想逃,腳剛邁出一步還沒踩實,肩上一沉,熟悉的味道和暖意瞬間包裹了全身,入骨的冷開始回溫。
李南星差點沒站穩。
快收回去的手輕搭在她肩膀處扶了一下,接着耳邊傳來熟悉的嗓音。
“跑這麼快,怕我追上嗎?”
他的聲音很低,在這空曠的海邊,融着海浪的聲音,和濕氣一起蔓延到她耳中,聽得她耳朵發癢。
李南星偏頭捏了捏耳垂,眸光就瞥到了他那筋骨勻長的手握着黑色傘骨。
周時序站在比她高一級台階上,薄薄的眼皮下,眼眸很黑,裡頭映着黑色傘頂的光,顯得清冷有距離感。
李南星揪着他的外套下擺,拇指指腹撚了幾下金屬扣子。
“沒跑,催得急。”她輕聲說。
周時序說:“我送你。”
一些畫面又撲了進來,手心的金屬扣滑出指尖,李南星轉身:“我自己走。”
周時序也跟着走下台階,垂着眼,似乎在看她不笑的眼睛,又似乎在看她抿着的唇角。
“李南星,你這麼怕見我嗎?”
他問得這麼直白李南星愣了一下,想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
“我沒有。”
“沒有你躲什麼?”
雨敲打着傘面,又順着外延滴落在兩人腳邊,周時序的鞋頭向着她,可她自己的卻是向着遠離他的那個方向。
原來他往前一步她就跟着邁出更大的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被她拉得不遠也不近,原來她又在不知不覺中做出逃避的舉動。
李南星抿着唇,什麼都說不出口。
周時序又下了一級台階和她齊平,“送你回家,不帶你去别的地方,也不問問題,可以嗎?”
說這句話時候,嗓音裡多了幾分缱绻和漫不經心的尾音,這種調子就像在給李南星下蠱……
走之前,李南星回頭看了一眼,林慧慧和張志傑還杵在門邊,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說話。
她明明什麼都沒有說,周時序卻已經明白她在想什麼,回頭問林慧慧,“你也一起?”
林慧慧看着周時序那張冷臉,聽着那不怎麼歡迎她的語氣,打了個機靈。
.......
謝邀,你們好好叙舊,但。
她人還沒有回答,張志傑這貨已經提着她的大包小包掄上她往周時序停在咖啡店門口的車跑,還直接把她塞進了後座。
“你他媽——”林慧慧擡腳就要教張志傑做人。
他一米九大高個往角落一縮,“文明啊文明林同學,别爆粗口别暴力,這麼大的雨,你倆難道真淋雨走路?難不難受啊?”
這倒是...有點道理。
但是她怎麼着都行,就是怕那兩位不高興....
雖然她現在還雲裡霧裡,搞不清楚到底什麼狀況....
林慧慧忍不住一直往外瞟。
被雨水模糊的車窗外,兩人間同頻踩着青石闆路,她看着遠處,他卻看着她。
如果不是兩人的神情都帶着幾分落寞,沒了少年時候的張揚肆意,林慧慧都要覺得方才的一杯咖啡将她們送回了幾年前。
.....恍惚的又何止林慧慧。
他們并肩同行,卻離了些距離,不再像以前那樣,走一起時候骨骼總會相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