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發上叼着半根牛肉條的姚映書,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正在一旁默默擦着櫃子的阿姨羅萍英吓了一大跳,矮矮胖胖的身子一哆嗦,手裡的抹布“吧嗒”一聲掉在地上。
姚映書坐在沙發上,喘着氣,神情有些恍惚。羅萍英蹑手蹑腳地靠近,湊上一貫笑容可親的福氣胖臉,小聲問:“姚小姐,你、你怎麼了?”
姚映書忽然起身,沖進洗手間,将門上了鎖,打開水龍頭後,撐在洗手台上,看着鏡子裡的自己。
水流聲嘩啦啦響,沖不走,那一聲聲“老婆”,初時慵懶,後來漸漸帶上故意。孟則承就那樣,每喊一聲,便做些不要臉的事……
夢裡那些旖旎、激情的畫面浮在鏡中,姚映書張着嘴,眼神越來越驚恐。
“别!别來——”
洗手池裡的水滿了,她将臉浸在冰涼的水中,想要自己清醒些。
那男人可是孟則承!
她怎麼會……
直到缺氧,姚映書才猛地擡起頭。潮紅的臉,挂着水珠,更加嬌豔動人。
門外,阿姨急切地敲着門問:“姚小姐,你還好麼?”
還有急切的狗叫聲伴随着狗爪子撓門的聲音。
姚映書扯下一條白色的毛巾,一邊擦着臉上的水珠,一邊開門讓阿姨放心,“我沒事,羅媽,你忙你的。”
羅媽收起擔憂,點點頭,進了儲物間。
姚映書坐回沙發上,招手。
金毛嘟嘟搖着尾巴,跳進她懷裡。
抱着大狗,姚映書眼神迷茫而又惶恐,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夢到孟則承就算了,竟然還與他黏黏糊糊,這樣那樣!
她不會是精神出問題了吧?
想着,姚映書緊緊抱住懷裡的狗,将左臉貼在他毛茸茸的狗頭上,“嘟嘟,我是不是有病?”
她心慌意亂地扭頭,将右臉貼在狗頭上,“嘟嘟,我沒病的,對吧?”
左臉貼:“我肯定有病!沒病怎麼會夢到孟則承!”
右臉貼:“昨天的檢查一切正常!我怎麼可能有病呢?哎呀,不可能,不可能!”
左臉貼:“車禍會導緻精神異常嗎?”
右臉貼:“我都不記得車禍時發生過什麼……也沒覺得受到多大的驚吓,所以不可能的,對吧?我不可能精神異常!”
她就這樣貼來貼去。
小金毛眼皮一會兒吊向左,一會兒吊向右,隻能低聲嗚嗚,狗身絲毫動彈不得,狗臉上似乎顯露出被命運硬控住的一絲滄桑與驚恐。
*
聖瑪利亞私立醫院精神科的診室中,姚映書戴着墨鏡、口罩,圍一條深灰色的圍巾,遮掩住大半張臉。
“……那個男人一再出現在我的夢裡,有時候很深情,有時候很……很……”
女醫生溫柔引導:“你不用考慮、審判,以你最真實的感受來描述。”
姚映書閉上眼睛,腦海裡浮現紅被之中起伏的背脊,腰側若隐若現的肌肉線條,情不自禁地吐出兩個字,“性感。”
話一出口,她立馬回過神來,改口,“變态!很變态!”
女醫生朝她露出一抹了然的微笑,看向電腦屏幕,噼噼啪啪記錄。
一牆之隔的另一間診室裡,孟則承穿一件黑色的連帽衛衣,寬大的帽子罩在頭上,戴着黑色口罩再配一副土氣的黑框眼鏡,正襟危坐着,輕咳一聲。
“……那個女人,我早就認識,在車禍發生前,我和她的關系……怎麼說……很一般,嗯,不對,應該說很糟糕。”
男醫生點點頭,将一杯溫水遞到孟則承手邊,“放輕松,别緊張。”
孟則承呼出一口氣,拿起紙杯,扭過頭去,将口罩拉開一些,喝一口水。
男醫生:“你對她,曾經有過x沖動嗎?”
孟則承嗆了一下,聲音一下拔高,“沒有!”
男醫生面帶微笑。
孟則承重新坐好,十分肯定:“絕對沒有!”
男醫生仍舊微笑。
孟則承:“從婚禮到新婚之夜,一切都很真實,真實得不像一個夢。”
男醫生:“夢裡的你很幸福?”
孟則承:“嗯,幸福……不,作為旁觀者的我并不,參與其中的我,應該是挺幸福的……”
一牆之隔,男(女)醫生同時發問:“你會不會是喜歡她(他)?”
姚映書:“不可能!”
女醫生面帶微笑。
姚映書激動得站起來強調,“絕對不可能!”
女醫生仍舊面帶微笑。
姚映書重新坐下。
男(女)醫生:“為什麼?”
隔着一堵牆的姚映書與孟則承竟異口同聲:“他(她)實在是讨人厭!”
醫生繼續追問緣由。
姚映書與孟則承都有意遮掩,不願深聊。醫生笑一笑,結束今天的診療——
“失眠多夢、情緒起伏,可能隻是車禍的輕微後遺症,多放松休息,這種情況應當會在短期内自動消除。”
醫生打印醫囑,給開了一些安眠藥。
倆人分别向自己的醫生道謝,離開診室,剛一出門就迎面對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