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小名嗎？”韓允盯着祝熙語從側面看起來格外長密的睫毛，很想上手碰碰。

聽到這個問題，祝熙語的呼吸都停了一下，她轉過頭，“可以叫我小語或者熙語。”原諒她實在無法對着這樣一張臉、這樣可愛的一個姑娘叫出姐姐兩個字。

“那我就叫你熙語吧！”她望了一圈周圍的田，短暫履行了一下自己的職責，又繼續認真瞧祝熙語。這次是正面，于是她的視線自然而然就被祝熙語若隐若現的小梨渦吸引走了，她飛快地戳了一下，祝熙語差點嗆到，這樣的姑娘到底是怎麼養出來的？明明是有點冒犯的動作，但你看她一臉竊喜又癟着嘴努力擠梨渦的模樣，隻會覺得實在是可愛靈動。

韓允對着水面努力半天，确認自己再努力也得不到梨渦後蔫了。但轉瞬她又精神了起來，“你是五三年生的嗎？哪日生的？”

祝熙語想起和她面部輪廓非常相似的她的堂弟韓青陽，沒忍住笑了，“我是四月初九出生的。”兩姐弟問這句話的表情也很像。

“我是五二年九月十九生的，五娘怎麼算的呀，我隻大你半歲而已！”她嘟着嘴，“你也别叫我姐了，我小名允兒，咱們就當朋友相處好不好。”

祝熙語無有不應。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韓峰擡着一個巨大的裝滿秧苗的筐子從這裡路過，笑得腼腆，“五妹，熙語。”兩人也笑着回，“韓峰哥，三哥。”

等韓峰走遠，祝熙語盯着他像座小山一樣健碩的身材，想起他和韓青陽如出一轍的清俊臉龐。回頭看看韓允，三兄妹的面部線條幾乎一模一樣。她難得有些好奇，“你家和韓二叔他們是親兄弟嗎？”書記家和隊長家是堂兄弟，祝熙語還記得。

韓允一邊到處張望監工，一邊回答，“不呀。我們四家小輩的爺爺是親兄弟，我爹的親弟弟排行第四，不過沒養成。韓青陽的爺爺是我的二爺爺，隻有二叔一個兒子。韓峰哥的爺爺是我的三爺爺，生了三叔和五叔兩個兒子。我們這支，我爹那輩隻有三叔和五叔是親兄弟。”

她想到了什麼，眉毛微揚，很是得意的樣子，“我爹那輩三叔最厲害，靠讀書去了首都，還娶了我三娘這個書香門第的美人。但我們這輩，七個男孩五個女孩，我二哥最厲害！”她語氣俏皮，左右看看，故意壓低了聲音湊到祝熙語耳邊，祝熙語配合側頭。

韓允的聲音低低的，但尾音卻翹着，“要不，你當我二嫂吧！那你和我二哥就是我們這輩裡最好看的一對了。”聽清她在講什麼，又見她一臉期待地歪頭看着自己，知道她是想看自己害羞着急。

祝熙語反而很淡定地笑了笑，“那得看你二哥是不是真的很好看。”她的嗓音很平穩，但祝熙雨自己知道，她的耳尖燙極了。

果然韓允聽見她的話很是愕然，隻不過很快她就一臉興緻勃勃，“那你晚上來我家，我給你看我二哥的照片。西嶺公社可沒有比我哥俊的。”這下祝熙語是坐不下去了，她丢下一句“我歇好了。”就急匆匆找王嬸去了。

韓允在後面笑得得意極了，“你來不來嘛。”

王元香聽見這邊的動靜，又見祝熙語走的急，壓壓手讓她走慢些，好奇：“來什麼？和那調皮蛋說什麼呢。”

祝熙語拿起田間提前抛下的秧苗，跟着王元香的步伐繼續插秧，“沒什麼。允兒讓我去她家玩呢。”

王元香聞言很明顯地撇了撇嘴，“和允兒一起到我家來玩。允兒他們家可和你其他韓叔家不一樣。”語氣是不加掩飾的鄙薄，祝熙語愣了愣，換了個話題。

就這樣插一會兒歇一會兒，日頭逐漸攀升到了正上方。王元香擡頭看了眼耀武揚威的太陽，又看了眼臉紅彤彤得像蘋果的祝熙語，“二月的太陽怎麼就這麼毒了，曬死人。诶喲，看你這小臉，别曬壞了。”

祝熙語打量了一下自己幾乎隻有王嬸三分之一那麼多的成果，很是不好意思，“我怎麼才插了這麼點。”

王元香笑了，“嬸下地的時候你還在天上做仙女兒呢。沒事的，下午跟着嬸再種點，明天請個假，到嬸家裡玩。”祝熙語猶豫，不知該怎麼回答。

王元香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大兒子，“上韓村最不缺的就是人，你這點兒活峰娃半小時就能插完。我平日也是不用下地的，今天想着你第一次插秧，你五叔特特讓我過來的。”

她語重心長，“雖然不知道你怎麼下了鄉，但想你的姨父是大伯的領導，你家應該也差不到哪裡去吧。”

她的語氣很是自豪，“這上韓村為什麼叫上韓村，因為每一輩都是靠我們姓韓的撐起來的。上一輩是你韓三叔，這一輩是允兒的二哥，都是我們這支的。你嬸子家雖然沒你三叔厲害，但你五叔在這個村裡是這個。”她伸出大拇指，“護着你還是沒問題的。”

王元香用目光打量祝熙語的臉，“我們上韓村，隻會是你停停腳的地方。别想太多，你姨父把你托付給三叔，托付給我們韓家，就沒有讓你困在這地裡的話。”

她語氣一轉，“況且大家都是這麼做的，别的村也都有自家的親戚專門插隊到老家的。況且你二叔五叔又沒徇私給你安排輕省的活，隻是允了你的假，沒什麼大事的。你就聽嬸子的，以身體為重，好好在這兒看看北城看不到的山，看看北城看不到的水。時候到了呀，就繼續回去做你的首都姑娘去。”

祝熙語點點頭，眼睛都快包不住淚。她這才知道原來楊姨任叔是以姨媽姨父的身份對外說的，他們是許諾了什麼？才能讓韓三叔這樣鄭重地向老家安排她。

不是她刻意把人想壞，而是她和韓三叔從未謀面，和韓家衆人也才相識不到三日，他們本性再善良熱情，沒有足夠的利益、沒有當家人的重視，是絕對做不到這種程度的，這幾乎是把她當作自家子侄照顧、打算了。

祝熙語低頭将臉靠在王元香肩頭，“謝謝你，嬸嬸。我真是不知該怎麼報答你們才好。”

王元香笑着回頭，打趣道，“你要是願意，就嫁進我們韓家。峰娃青陽你看不上，你韓三叔家的韓雲深，允兒的二哥韓宥，你随便選。”

祝熙語呆不下去了，正好隊長叫解散，趕忙上田埂整理衣服假裝自己沒聽見王嬸的話。心裡卻在嘀咕，怎麼一個兩個都在說韓宥，他很缺媳婦兒嗎？不過二十七歲了還沒結婚，還真是缺。祝熙語吐了吐舌，在心裡向這個素未謀面但名字已如雷貫耳的韓二哥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