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轟轟轟!
伴随震耳的雷鳴聲,一聲嬰孩的啼哭聲傳遍四方。
“生了!”
“唉喲,生了個丫頭片子。”
“他們還年輕呢,生了個丫頭也沒事,先開花後結果,以後姐姐可以帶着弟弟們玩。”
“潤澤過來。”
在接生婆的叫喊聲中,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郎跑到産房門口。
“你四嬸給你們老葉家生了個大胖閨女,你快去跟你爺說一聲。”
“哎!”
少年郎來得快,跑得也快,一陣風似的便跑沒影了。
“爺,阿爺!四嬸生了!”
“怎麼這個時候生。”
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精壯漢子從一間紅磚瓦房裡走出來,手裡拿着煙杆,黢黑的皮膚上折起一道道溝壑般的皺紋。
老漢拿起煙杆抽一口,眉間皺起一條條紋路,“什麼時候不生,偏生在七月十四前一晚,真是不會挑日子!”
吐出一口帶着圈兒的煙霧,老漢高高抿起嘴角,神色有些不耐煩,“生了兒子還是丫頭?”
少年郎見老漢生氣了,臉上的喜氣散去大半,看着老漢的臉色,斟酌着語氣回答:“是個胖閨女。”
“呸!”
老漢往地上啐一口,既是在吐煙圈,也是在表達心裡的不滿。
“怪不得挑在這日出生,原來來的是個丫頭片子!”
老漢心裡不喜,“你回吧,回去跟你奶說我知道了,讓她按大隊的規矩給老四媳婦坐月子。”
大隊的規矩有兩樣,一樣是生兒子的規矩,一樣是生女兒的規矩。大梨生産大隊坐落在南方的某個偏遠角落,這裡種族關系深厚,家家戶戶以生兒子為任務,認為女孩都是賠錢貨,沒有人家樂意生女兒。
生了兒子的人家,婆婆會給媳婦熬老母雞湯,一天三頓的給媳婦做補身體的營養飯菜。生了女兒的人家,媳婦會被婆家責難,随便沖一碗紅糖水都算是體貼兒媳婦的了。
聽到老漢的話,少年郎踟躇着不敢走,頻頻擡眼看老漢。
“有話說話,别在老子面前扭扭捏捏的,跟個娘們似的。”
“爺,四叔挺疼四嬸的,要是被四叔……”
老漢擡眼瞪少年郎。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老四是個不中用的,白長了那麼大的個子,卻是個軟骨頭,被媳婦軟聲細語的哄一哄,就不知道爹娘是誰了。
想到四兒子如今的身份,老漢到底還是退了一步,語氣不耐煩說:“讓你奶看着辦吧。”
反正他是不管了,一個丫頭片子而已,不值得他費心神去管的。
就在老漢話落的瞬間,天邊忽然出現幾道手臂粗的紫黑色閃電。
“轟隆。”
“轟隆隆。”
“轟隆隆!”
閃電過後,淅淅瀝瀝的雨水說來就來。
“賠錢,”
“轟~嚓!”
一道閃電擦着老漢的臉面落下,差一點點就把他給劈了。
老漢吓得都不會動了,手裡的煙杆子從手心滑落,啪嗒的掉落到地上。
“我的老天啊!”
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他就要被雷給劈死了!
老四家的克他啊!
一定是老四家剛生的閨女和他八字相沖!
“轟轟轟!”
遠處傳來震破耳膜的轟隆聲。
老漢心有餘悸,聽到聲響立時就腳軟了,抖着雙腿驚慌不已。
“大孫,來,來扶爺爺一把。”
他腿抖得都不會站立了!
少年郎正要上前,忽地又聽到一聲響徹雲霄的轟隆聲。
緊接着,一個六十歲上下的老大爺跑了過來。
老大爺人老,腿腳卻依然利索,如同急弦的箭矢一般咻的一下便來到了老漢跟前。
“老七,咱們老葉家的祠堂塌了!”
在這個以宗族關系為紐帶的生産大隊中,老大爺的輩分十分高,被族裡的小輩們尊稱為大太公,負責看守族裡的祠堂。
如今祠堂坍塌了,他第一時間就來找老漢。
老漢是生産大隊長,是這個村裡明面上的負責人。在宗族中,老漢的輩分也不低,他排在第七,是族裡的七太公。
祠堂是一個宗族的根,是整個宗族的歸屬。祠堂沒了,宗族的根也就沒了。得知祠堂塌了,老漢心裡一個咯噔,随即雙腿一軟,整個人如同被抽了骨頭的爛肉,哆嗦着軟倒到地上。
“完了!”
完了。
老四家的閨女把族裡的祠堂給克沒了!
“大哥啊,我……”
葉老漢顫抖着嘴唇,久久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老七啊!”
大太公卻是一把按住葉老漢的肩膀,眼睛亮得驚人,“咱們老葉家的老祖宗出生了!”
“啊?”
葉老漢驚得咬了舌頭,硬生生把到嘴邊的話咽回肚子裡。
大太公正處于亢奮的狀态中,整個人激動得像是吃了人參仙丹似的,沒注意到葉老漢身上的變化。
“錯不了了,一定是咱們老葉家的老祖宗出生了。”
他過于激動了,完全沉浸在一個人的興奮中,嘴巴念念有詞,“今天是農曆的七月十三,屬相是雞,出生時間在下午的五點之後。”
一邊說話,一邊撥弄右手,“日子對得上,時間也對得上!”
說完,大太公眼睛都紅了,“老七啊,咱們等了大半輩子的人終于等來了!”
葉老漢張大嘴巴,木木地看着自家老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