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母。”
伍氏朝她身後的屋裡望了一眼,旋即把目光收回,“林媪說你今日還未喝藥,我特地熱了給你送過來。”
“是,一時忘記了,有勞三叔母了。”
幾人來到附近一處石桌旁坐下,伍氏看着她把藥喝完,又貼心遞上一包腌漬的梅子,待林媪将藥碗撤走,這才道:“雲起這幾日是有公務要忙?”
“嗯,是。”她胡亂應着。
“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啊?”樂知許一楞,旋即意識到,可能是昨夜争吵聲太大,被三叔母聽到了,忙搖頭解釋道:“我們隻是針對一些事意見不統一,便争論了幾句,不是吵架。”
“那就好。”伍氏緩緩道,“你不是覺得,他在仲秋宴上所作的事不妥?”
這個問題,她還真不好回答。
她正猶豫着怎麼說,伍氏又道:“我也覺得不妥,可我也沒出聲勸阻。一來,席上那些人都是他的部下,他有他的威嚴在,即便我是長輩,也不可以随意冒犯;二來,我是看着雲起長大的,自認為很了解他,雖事出蹊跷,我仍然堅信,他定有非要這麼做的道理。”
她靜靜聽着,若有所思。
伍氏拉過她的手,“我希望你也能相信他,他若暴若桀纣,獨斷專行,他絕走不到今天。夫妻本該同心,别人可以懷疑他,你卻不可以。知許啊,他若是能感受到你的支持,定會如有神助。”
她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扶桑帶着兩匹蜀錦過來,先給伍氏行了禮,随後道:“少夫人,這是少主公讓我給您送來的,說您也許用得上。”
伍氏意味深長地笑笑。
“給我的?”樂知許有些茫然。
待她看清了,不禁驚呼出聲,“蜀錦!他從哪裡買的?”
“這個...”扶桑一時語塞。
好在她也沒心思追問,隻是看着兩匹蜀錦,愛不釋手。
一匹是杏黃色華蟲紋的雨絲錦,顔色明亮輕快,适合年輕女娘;另一匹是檀色底的梅花團壽的織錦,穩重大氣,适合上些年紀的老夫人。
老夫人?
她又扯起檀色織錦蜀錦,迎着陽光仔細端詳,忽然眼睛一亮,這一匹,給雲老夫人做深衣,再合适不過了!
她忙抱起那匹蜀錦,急道:“三叔母,我...”
伍氏笑着點點頭,“去吧去吧。”
她得了大赦似的,颔首示意下,轉身一溜煙跑回房。
伍氏撐着膝蓋起身,“哎呦,我也該出去轉轉了。”
可還走幾步,迎面見昭然神色慌張地跑過來,伍氏忙問道:“怎麼了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昭然急道:“外面來了一幫人,說是雲老太公的門生,吵吵嚷嚷的要見咱們少君侯,我說了人不在,他們不信,也不肯走,罵得可難聽了。”
回完話看見伍氏身後的扶桑,忙道:“少君侯如今人在哪兒啊?快請他來主持大局,這眼看就要鬧起來了!”
“你先别急。”扶桑想了一會兒,“這樣,夫人和少夫人暫時先不要出門了,等我出去之後,把門先鎖好。”
伍氏點頭,“好。”
扶桑叫來威信,耳語幾句,便拉着少年出了門。
門外果然聚集了很多人,前排有七八人,多是文人打扮,身後站着一群壯勢的,有文人,也有黔首,随着前排人叫嚷,人數還在不斷增加。
扶桑給威信使了個顔色,威信領會,轉身輕快跑開。
“我們要見時雲起!”為首的青年劍眉星眼,大義凜然,一副聲讨逆賊的模樣。
扶桑皺眉,喝道:“放肆!我們少君侯的名諱,也是你能随便叫的?”
“時雲起之父,先君侯時逐,算是雲老太公的半個門生,周兄乃是雲老太公的得意門生,論輩分,周兄也是時雲起的師叔,師叔直呼其名,又有何不可?”身旁人理直氣壯辯駁。
“就是就是。”
扶桑認出,被稱作周兄的為首青年,正是在彈劾時彧的奏章上署名的周欽。
“雲老太公的門生,就是如此尊卑不分的麼?周大人您也在朝為官,難道不知道,司馬大人的官職在您之上?大庭廣衆之下以下犯上,相信您也知道該如何處置。”
周欽憤然作色,“時雲起作為五大徹侯之首,佐政的大司馬,如此身處要位,更應謹言慎行!可他,竟然将人活活做成人彘,其行為簡直令人發指,枉為人也!”
“枉為人也!”衆人舉拳附和。
扶桑冷哼一聲,“都說讀書有用,今日見諸位讀了這麼多書,依然不分青紅皂白,人雲亦雲,要我說,這書不讀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