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同回到王府時,已是午後,錦書摘下了幂籬,聽聞有人行刺慕衷情和秦澈,便一直守在大堂等消息。
“錦書,你這是發生什麼事了?”慕衷情剛剛回來得急,壓根沒注意到錦書,此時才發現她身上都是血,好家夥出一趟門,怎麼身邊的人都沾血了?
錦書向慕衷情福身行禮,搖搖頭道:“無事,隻是我殺了一個人,怕是要辜負王妃救我于水火的好意了。”
慕衷情看向秦澈說道:“王爺您先回屋換身衣裳吧。”
秦澈會意,給她們兩人留了單獨相處的空間。
“來跟我說說,你殺了什麼人?為何要殺人?”慕衷情拉着錦書坐下,血腥味并不好聞,但她沒有讓錦書去收拾,畢竟衣服容易換,心結難解。
錦書感激又豔羨地看着慕衷情:“從前的輕絮不敢奢望能遇到王妃這樣的好的人,十歲那年,媽媽看重我的琵琶,說往後要我以琵琶技藝參加花魁大選,無論是否選中,都要拍賣初夜,我不願意賣身,她便虐打我,我還是不願,她便讓龜奴……昨夜若非被人帶走,怕是還要偷偷用血抹落紅。”
錦書自嘲一笑,落下淚來。
慕衷情聽懂了她的未盡之語,又震驚又憤怒:“十歲?你是說十歲?”
錦書點頭。
慕衷情拍桌而起:“這簡直不是人,雖然我并不贊同随意殺人,但我支持你,求助無門時,靠自己手刃仇人并不是什麼大錯。”
她對于法治的渴求存在于原本的社會,存在于對她自己的要求,但在這個異世界,慕衷情明白,不能隻以自己的眼光和要求去對待别人。
平複情緒後,慕衷情又說道:“人是該有些執念的,但是錦書,你要分得清,你該痛恨的,不隻是毀你清白的龜奴一人。”
錦書眼中含淚,茫然地看着慕衷情。
“他是助纣為虐,為虎作伥,自然該死,但下令的人是誰?在暗地裡讓花樓發展,誘騙、買賣無辜女子的,又是誰?”慕衷情語重心長道,“錦書,我知道一夜無法真正改變一個人,你并未真正擺脫輕絮這個身份所留下的陰影,所以你隻是殺了龜奴,你的未來還長,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錦書并不能完全理解慕衷情所說的意思,但她依然應道:“王妃請說,您是我的恩人,您所托之事,錦書必不會拒絕。”
“你看你,還是不明白我的意思,雖說我是那個要查封煙柳巷,想要禁止娼妓行業的人,但沒有王爺首肯幫助,沒有吳雨吳雪,我一個人是不可能成功的。”慕衷情拍拍她的腦袋,“查封煙柳巷後,該審的審,該判的判,但其中的女子如何安置是一個難題,讓她們相信我們是真的想要幫她們也很難,所以我需要你,你的身份與經曆是最好的證明。”
錦書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我希望你和吳雨他們一起去安排姑娘們後續的安置問題,我們準備改建煙柳巷,這個名字也不要了,我想好了,往後就叫折柳巷,折柳作别,這是你們每一個人與從前作别的地方,而姑娘們都能脫離賤籍,王爺會在那裡建免費的學堂,每個人都能讀書,想學些謀生手藝的,也會有相應的先生指導,每個姑娘都會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錦書聽着慕衷情描繪的未來,竟覺得美好得像一場夢。
她哭得更狠了,隻是這一次,不是因為恐懼,也不是因為絕望,而是她真的開始相信,自己能夠得到拯救。
慕衷情耐心地等錦書哭完,而後才讓人帶她下去換一身幹淨點的衣服。
等到錦書離開後,慕衷情才有空喝一杯水:“出來吧王爺,您這偷聽的習慣可真不太好。”
“若是不偷聽一番,我怎知自己肩上又多了諸多任務。”秦澈帶着笑意說道,他的确是換了一身衣服,就是速度太快了點,這能怪他嗎?
“難道我這個提議不好嗎?煙柳巷現在查封了,但不能永遠封着吧,咱就把它改建一番,正好又有房屋安置姑娘,又能建學堂,一點都不浪費。”慕衷情得意地說,“我真是個天才。”
“你的确聰慧過人,想常人所不能想。”秦澈誇得很是順口,“還有一件事,也是剛剛你提醒了我,既要禁止娼妓,便不能隻禁煙柳巷,明日我便命人張貼告示,煙柳巷改為折柳巷,被迫為娼者,可來舟安府衙,從賤籍中除名,無處可去者,便去折柳巷找官兵安置。”
慕衷情定定地看着秦澈,不知為何,她突然有些感動,吸了吸微酸的鼻子:“王爺,我早就說過,你确實是個好人。”
不過,慕衷情并沒有想到,與那張改名除籍的告示一同點燃舟安府輿論的,還有一則忽然興起的童謠。
“清王妃,狐媚者,生性淫,惑人心,攜災事,降人世,夏引澇,秋引旱,糧無收,災年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