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王府後門。
慕衷情換上一身粗布麻衣,一個人出了門。
司嶽和蔡書霖在明處替她監工,而她則召集了九人與她一起組成了督察組。
兩人一組,每日輪班前往工地查探情況,打聽消息,看看一切是否如常進行,是否有發生克扣錢糧、毆打工人的事情。
與慕衷情一組的,是一個叫做林且知的孩子,說是孩子,是慕衷情站在現代人的角度看,但在這個朝代,十四歲已經要開始扛起一個家了。
“王妃姐姐,王妃姐姐,來來來,這兒。”不遠處的拐角,林且知興奮地朝慕衷情招手。
慕衷情趕緊小跑過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别叫我王妃,我們不能暴露身份,知道嗎?”
林且知應道:“好的,我問了娘親,說王妃姐姐姓慕,那我可否喚一聲慕姐姐?不行,這樣太容易暴露身份了。”
慕衷情笑着摸摸他的腦袋:“那就叫我鐘姐姐吧。”
“好,鐘姐姐跟我來,我娘親就在舟安徭,不對,鐘姐姐賜了名,是舟安施工隊裡。”林且知走到一旁的推車旁,說道,“鐘姐姐今日和我一起去送菜,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混進去查探了!”
慕衷情看着一筐又一筐的蔬菜,滿意地點點頭:“這些菜采購得不錯,挺新鮮。”
說着,她走到另一邊和林且知合力将推車往前推。
施工隊在城外,慕衷情走到附近時突然喊停:“等等。”
她蹲下身,在地上抓住一把濕潤的泥土,然後松開,将沾滿泥土的手往臉上抹了兩下,她平日裡露臉的次數也不少,實在不敢賭沒人認出她。
好在守衛隻是略微檢查了一番菜籃裡是否藏着什麼,發現一切正常後就讓他們往後廚的方向去。
林且知雖然年紀小,力氣卻挺大,一路到後廚都不見喘的,要不是慕衷情每天堅持鍛煉,怕是早就走不動了。
“兒子你來啦。”林大娘夫君早逝,一個人把林且知拉扯大,還讓他随自己的姓,受過不少非議但仍然我行我素,還将兒子養得這麼開朗活潑,知書識禮,可見有多強大。
林且知瞥了一眼慕衷情,上前挽住自己的母親:“娘,這邊幹活怎麼樣呀?我聽說這兒的人可是吃得很好呢,我能不能在這兒待一天?”
林大娘敲了敲自家兒子的頭:“自然可以,清王妃仁慈,在此做工的人,都可以包餐食,短時包一頓,長時兩頓,你隻能吃一頓,午後便回去繼續讀書。”
林且知抱着頭給慕衷情使了個眼色:“那鐘姐姐和我們一起吃午飯吧。”
林大娘的目光在慕衷情的臉上流連一會兒,小聲問自家兒子:“這是哪家的姑娘?怎麼跟你幹個活,臉上都髒了,你是不是給人添麻煩了。”
“娘你問這麼多幹什麼?鐘姐姐長這麼漂亮,出門可不得小心些。”林且知笑嘻嘻地說道。
慕衷情上前朝林大娘微微福身道:“大娘,我隻是做工時恰好與且知一路,賺些工錢補貼家用。”
“哦好,來來來,别在這裡站着了,累了一路了吧,來坐一會兒,等開飯了我叫你們。”林大娘拉過慕衷情的手,似乎很親昵的樣子。
古代要修建什麼,幾乎都是靠人力堆的,因此後廚也是來來去去,忙碌得很,林大娘廚藝不錯,寡婦門前是非多,她幹脆自己開了一家屠宰鋪,每日揮舞着大刀,又能掙錢,又能堵住某些欺軟怕硬之人的碎嘴子。
兩人休息了一會兒,慕衷情就起身卷起袖子說道:“大娘,我給您打個下手吧。”
林大娘又看了一眼她的頭發,說道:“成,那你幫我把這些肉剁成肉沫。”
“好。”慕衷情基本的廚藝還是有的,拿菜刀的動作也很熟練,她一邊剁肉一邊問道,“大娘,您在這邊做工,每天要忙到什麼時辰啊?”
“也不晚,比那些工人們晚些,他們吃完飯,我們再收拾收拾就成了。”
林且知坐在一旁主動擇菜,聞言接話道:“娘,那你可有聽說過這裡有什麼打罵徭役的事情嗎?”
“是工人。”林大娘提醒林且知,“我整日在這裡,倒是沒怎麼聽說,你們要是想了解做工的情況,我可以找人帶帶你們。”
林且知看向周圍,大家都在各自忙碌,離他們不算太近,四周也不算安靜,應當聽不到他們說話。
他有些心虛地說:“娘你說什麼呢,我可沒說要了解這裡做工的情況。”
林大娘手上動作不停,看向林且知,露出一個“我還不知道你”的笑容:“這位姑娘雙手肌膚細膩,可不像常常幹活的女子,這頭發,怕也是自己剪的吧?說句心裡話,這般行事的女子,也隻有那一位了。”
慕衷情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無奈輕笑:“光想着方便了,忘了一般女子都不會去剪自己的頭發,确實好認。”
林大娘洗了把手,在圍裙上正反都擦了擦,從一旁拿出一塊頭巾:“不是什麼難事兒,我幫你戴上,就不容易看出來了。”
慕衷情微微低頭,乖巧地讓林大娘将頭巾系在自己的頭上,腦海垂下的那一片布,恰好擋住了明顯短于其他女子的發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