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景朗的嗓音沙啞晦澀，聲音又小，他想說話，但是嘴巴吐出的話隻有明珠勉強聽得懂。

他肩膀上的傷雖不緻死，但仍在失血。最令他失去理智的是李昌皓的那番話：死纏爛打？了斷？到底是誰死纏爛打，還一直騙他。

看到李昌皓手中的弩時，明景朗有一瞬間希望自己被射中的是心髒，死了一了百了。明珠沖出來保護他，為他辯解，讓他的理智逐漸回歸。他不能死，他死了，罪落實了，明家便完了。

“明大人，你若是說不出聲，朕隻好将你們三人送到刑部，看看誰說了假話”皇上見明景朗不作聲，便往前走了走，站在明景朗面前道。

明景朗擡頭望着眼前給他最後一次機會的皇上扯着沙啞的嗓子，忍着痛說：“皇上，臣…被李大人命令來到昭仁殿前等他從乾清宮出來。臣有罪，臣罔顧宮規多次在昭仁殿後和李大人私會，由此滋生了惡膽，趁皇上在乾清宮大宴之際和李大人私會。”

皇上冷笑道：“你二人确認大膽，敢在昭仁殿後私會。你可有證據證明李大人命令你來昭仁殿的？”

明景朗嘴角上揚，露出一絲笑容，笑中藏悲，“臣沒有證據，私會這種事怎會告訴他人。唯有李大人和臣知道。”

皇上踱步到李昌皓面前，問道：“明景朗所說是真嗎？”

李昌皓仍低頭道：“不是，臣若是和他約好，怎會和一衆侍衛出現在此？”

明珠低頭叩拜後，說：“皇上，明珠剛想起一些線索，可供刑部調查所用。”

“說。”

明珠：“明大人突發嗓疾，也許另有隐情。前日，李大人曾送給明大人一瓶藥丸，讓明大人止痛所用，明大人隻服用了一丸，其餘的可找尋後讓太醫再做判斷。”

皇上臉色凝重，他停在李昌皓面前，“擡起頭，明珠所說是真嗎？”

李昌皓：“是，臣送給明大人藥丸止痛，那日他傷了手。藥丸臣懷中便有，請皇上明察。”

他将懷中的藥瓶掏出，安妩從他手中拾起遞給皇上。

皇上冷笑道：“難道你掏出的藥丸都是一樣的嗎？明景朗，将你的藥丸拿出來。”

明景朗臉色慘白到有些發青，他費力地說：“臣丢了，不知道是否能找回。”

皇上擺手道：“你二人都不幹淨，明珠亦是。來人啊，将明景朗和李昌皓押到刑部，交與胡尚書親自處理。明珠交與内務府。”

明景朗叩頭啞着嗓子，聲嘶力竭喊出他的最後一句話，“此事與明珠無關，請皇上開恩。”

皇上一臉陰郁，不怒反笑，“今日出現在這裡的人，都會被重查。你以為朕現在不殺你是聽信了你的話嗎？朕要找到你們背後的人，無論是誰，徹查到底。”

說完，皇上甩着衣袖打算離開。

明珠重重地叩頭聲吓了衆人一跳，“皇上英明，此事背後必有人在設局，既然他設局想要明大人死，那明珠鬥膽向皇上進言，請皇上讓太醫們診治明大人，若是明大人因肩上的傷和失血去了，豈不是如了他們所願。”

皇上聽完後沒有說話，隻是頓了一下，便跨門檻而離開。

辛霖文見父皇走了，趕忙跟上求情。

皇上走後，李昌皓和明景朗被侍衛們縛住雙手，拉着他們起身準備移動到刑部。

王書華小碎步邁了進來，侍衛們趕忙低頭道：“王公公好。”

王書華：“咱家這是來傳皇帝口谕。請侍衛大人們去一趟太醫院找屈太醫為明大人診治。請轉告屈太醫：皇上要他查明明景朗是否中毒，若是中了，所中何毒。先保他性命。”

王書華側身看着對守住明珠的兩個侍衛說：“皇上有令，明小姐與咱家走，你們派人前去和蘇大人禀報一聲，李副統領被帶走了，請他加派人手，務必保證乾清宮煙火的順利燃放。”

“是！”

侍衛們離開後，殿内隻剩王公公和明珠。

明珠面如死灰，剛才奮勇直前的勁兒全然不見蹤迹。她以為，她把李副統領的諸多疑點禀報給皇上，就能将二哥的嫌疑洗清。結果二哥還是被帶到了刑部。皇上明明知道二哥是因為宮女的呼叫聲才沖進來的，為什麼還要将二哥投入刑部大牢？

王書華内心歎息，這明小姐怕是飛不進東宮了，“明小姐，太子央求皇上給您留一份面子，皇上這才讓奴才帶您回坤甯宮。等到了坤甯宮，您一定要謹言慎行。”

明珠點頭，道：“請公公帶路。”

明珠跟在王公公身後出了殿，剛出龍光門便聽王公公對着低頭哈腰的兩位公公說：“你二人帶明小姐回坤甯宮，并将畫呈給皇後娘娘。就說太子有事先行離開了。”

小林子和小郭子齊聲道：“小的明白。”

*

明珠有些恍惚，這就是君心難測嗎？剛才說要把她送進内務府，現在又讓她回坤甯宮。她今日還出得去宮嗎？

皇後娘娘看上去沒起疑心，去乾清宮的時辰到了，明珠跟在母親和祖母身後行走。

就算明珠有心想告訴家人剛才發生的事情，也找不到時機。

乾清宮前張燈結彩，比坤甯宮更為肅穆和喜慶。夜幕低垂，隻有輕風拂過宮牆之聲，帶來了秋天的絲絲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