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着你家山君還不如塊糕呢……”濯纓聽了此話，心頭不免一涼，這丫頭委實太不像話了，不免說話重了些，“别哭了，你落再多淚水，也變不成珠子去換糕點果子。”

“嗚嗚嗚……”沉水煙聽了那話，非但不改，反而變本加厲哭得愈發厲害，當真是眼淚不值錢，可以随意哭灑。

“你又哭甚？”濯纓皺了皺眉頭，隻覺這丫頭哭得她頭大無比。

“我哭自個兒眼淚不能變成……珠子換……糕點果子……嗚嗚嗚……”沉水煙越哭越傷心，那小模樣瞧得天見尤憐的。

然，照她這個哭法，若是伏在濯纓睡慣了的石棺上，沒事哭個三五年的，任誰也消受不了。況且，半夜驚醒濯纓是小事，若是吓着那些半夜趕路的凡人，可就罪過了。

濯纓不得不将其從石棺上拽下，陪着她于石棺旁坐下，又尋了兩杯清露擺着當中，苦口婆心地勸說：“莫要哭了，不就是幾個糕點果子……”

“你聽我說……不就幾個糕點果子……”濯纓這話還未說得幾句，沉水煙那頭一個勁地‘嗚嗚’哭個不停，全然攪亂了她的思緒，反複說了好幾遍，也未将這開場子的頭一句話說清楚。

“我說，你能不能容我把話說完，你再接着哭——”濯纓的好性子終是磨了個幹淨，惱了，起身一巴掌拍在了石棺上，那石棺棺椁霎時裂開幾道口子。

濯纓怔怔瞧了一眼，自個兒的手掌倒是不疼，然，心頭卻是一陣吃痛，這霍山本是窮苦不已，如今她還這般敗家地毀了方上好石棺，可憐她堂堂霍山君，今後唯有睡個破石棺了……

雖是敗了方石棺，然，這一下可算唬住沉水煙那丫頭了。她瞧着石棺裂開的口子，先是一怔，随即抽抽搭搭地抹着淚，卻是再也不敢放聲大哭了。

“你若早這般該多好……”濯纓拂袖挨着她坐下，背靠石棺裂口，心頭又是一緊，忙挺直了腰身，取過一杯清露遞給沉水煙，忍不住說道，“你說說你，好歹也是個地仙，怎地如同那些凡人般貪吃？這修煉可是最忌貪嗔癡，瞧瞧你，這幾百年來整個霍山供品都教你吃幹抹淨了，周身全是濁氣，哪裡還有半分神仙樣子？”

“山君，你這是在責怪小煙兒……沒有分個果子給你吃嗎……”沉水煙一手端着石杯，一手抽抽搭搭地抹着淚，全然沒将濯纓話中真意拿捏住。

“你這貪吃鬼，如此下去怎生了得？”濯纓亦是恨其不成器，伸手戳着她腦門恨不得戳穿了，好瞧瞧這腦子裡都裝些什麼，收手又是百般歎息，“我堂堂霍山君，堂堂一玄仙，豈會稀罕個凡間果子？蓬萊八仙渡的巨棗，我都不稀得看一眼。”

“巨棗！蓬萊八仙渡巨棗！是不是特别甜？”沉水煙什麼話都未聽進去，唯獨聽得‘巨棗’二字忽然止住了抽搭聲，水汪汪的眼珠子霍然一亮，揚手将石杯一扔，一把揪着濯纓的衣袖不肯松手。

“應該是甜的罷。”濯纓想了一陣，當初入蓬萊途經八仙渡時，曾偷偷吃過一口，那時隔甚遠，巨棗的滋味當真是不記得了。

“山君，你最好了！快同小煙兒講講吃那巨棗的滋味如何？又是如何吃得的？如今那巨棗可還有？”沉水煙整日醉心于吃，向來甚少誇她這山君，明然這開口相誇，定然無好事。

“我當初拜入蓬萊，已是兩千年前的事兒了，那巨棗的滋味當真是教人忘不了，那叫一個香甜可口，汁液潤滑，齒頰留香啊。”濯纓料想，無論這丫頭打些什麼主意，總歸是沒有哭了，便拉着她坐在一處，信口說起了蓬萊的巨棗，“你不知道，那巨棗樹生在蓬萊八仙渡口，十分巨大，望之似直接雲霄，而其枝葉不知伸展幾千裡，枝葉繁茂間挂了果子無數，青黃點赤，煞是可觀，每顆果子似有腦袋這般大。”

“竟有這般大！”沉水煙聽得十分入迷，好似那巨棗樹已長到了她眼皮子底下一般，她咽了咽口水，又舔了舔嘴唇，抱着自個兒腦袋，十分歡喜道，“那一定能吃許久了。”

“那是當然了，像你這樣的小嘴，恐得咬上百八十口才能啃下一半來，你不知道，那巨棗無核，可好吃了。”一說起蓬萊的巨棗，不知怎地，濯纓竟頗為洋洋自得起來，到底是待了兩千載的師門，還是師門好呐，就算她犯了天大的錯，也不至于睡這又破又硬的石棺。

“山君，山君，你最好了！不妨你再同我說說蓬萊，還有什麼好吃的？”沉水煙水汪汪的眼珠子十分透亮地盯着濯纓，兩隻手拽着她的衣袂晃了又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