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可是個從一而終之人，從不三心兩意。”濯纓不以為然說着，地頭瞪了沉水煙一眼，意教其莫要多語。

“山君确是個從一而終之人，從來都隻愛睡覺，别的一概不愛。”終是濯纓小瞧了這丫頭的領悟能耐，竟在小輩跟前下了她這張老臉。當時，濯纓是真不願再承認，這丫頭是自霍山帶出來的。

“你個小丫頭，豈敢在上仙跟前造次！”濯纓伸手敲了這榆木腦袋，恨不得敲個窟窿，瞧瞧這腦袋裡裝些什麼糊塗吃食。濯纓見顧清風仍舊冷着張小白臉，不免輕笑道，“聽說你是出山去論道了，怎地這般快就回來了？”

“聽說，霍山來的野仙，将我蓬萊八仙渡巨棗樹這門面險些毀了，霍山君說此事潑天，要我立即趕回山中處置，那昆侖衆仙論道，我論了一半就走了。”顧清風這話說得不鹹不淡的，全然不動聲色，垂眸瞥了沉水煙一眼，“不愧是你霍山的野仙。”

濯纓本還暗自高興想了出緩兵之計，到頭來不想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她這心頭一時五味雜陳，暗忖日後，就算沉水煙這丫頭将霍山哭塌了，也決不能再帶她出山了。

“小顧清風，論輩兒你理當喚我一聲師姑，我這做長輩的也就不同你繞彎子，說那些客氣無用之語了。”濯纓瞧顧清風這冷言冷語的做派，同他說再多客氣話也是枉然，不妨挑開了直說，“你這棗是我霍山丫頭打落的。你也瞧見了，就算你将這丫頭拿去東臨阙關個幾千年，或是将這丫頭罰去桃花扇做了花泥，埋桃花樹根底下，你這落了的滿樹棗，也一下子長不回去……”

“從前，我隻知你整日不學無術、惹是生非，如今做了霍山君倒是霸道蠻橫起來，毀了我蓬萊仙樹，全無半分愧疚之心，竟還如此潑皮無賴！”顧清風冷笑一聲，擡眼掃了濯纓與沉水煙一眼，那眸底冰冷之意教人不由得一陣發寒。

“上仙……這棗落了也長不回去，不妨就舍了我吃吧……”如此劍拔弩張的緊要關頭，這沉水煙不要小命也就罷了，竟然還一心一意地想着吃棗。

濯纓真恨不得一巴掌了結了這丫頭，奈何一衆小仙在旁看着，總不好失了霍山君的體面，隻得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拳頭，強壓着心頭那團恨鐵不成鋼的怒火，繼續厚着臉皮強顔歡笑道：“其實，我這丫頭說得也不無道理，既然這棗都落了，也是可惜，不妨就借了我霍山，權做師門情誼。”

濯纓這回可是豁了老臉出去，方才換得沉水煙一聲稱好：“山君說得極是，山君與上仙乃是同門，這師侄借師姑幾個棗，倒也沒什麼說不過去的。”

顧清風仍舊冷着張臉，也不說借還是不借，就那般冷冷地立在原處，瞧濯纓心頭七上八下的。她終是受不住這冷落，又歎了口氣道：“這棗樹如今成了這般模樣，是我霍山之過，你要覺着我白白吃了你棗不劃算，不妨将這棗樹也一并借去霍山，待我替你好生照料一番，結出了三五百個棗，再歸還于蓬萊，如此也算彌補過錯。”

“山君好主意！如若将棗樹借去霍山，那我豈不是日日都有棗……吃了……”沉水煙這話還未說完，顧清風一道冰冷眼色掃來，生生将沉水煙唬得咽了回去。

“怎麼，你這白白讨了果子不成，還欲讨了整株棗樹去？”顧清風長眉一挑，冷清眉眼間似平添了幾分惱怒之色，“就算我将棗樹借了你，你那霍山凡塵之土，也能栽活此樹？”

“你……”他這分明是瞧不起霍山呐，霍山凡塵之土自是比不得蓬萊仙水仙土的，那她有什麼法子？她這神仙當的真是太憋屈了，這顧清風說話也太氣人了，奈何她此時偏受制于人，不好發作，“罷了，這棗和樹我也不妄想了，你就給句痛快話，放不放我這丫頭？”

“山君，那棗我可不可以妄想……”沉水煙一聽不要棗了，立即可憐巴巴的望向濯纓。這丫頭還敢想，濯纓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恨恨瞪了沉水煙一眼，可算将其後話咽了回去。

“既是同門一場，不過是幾個棗的小事，若是外傳了出去，失了你霍山臉面是小，丢了我蓬萊顔面是大。日後，你們可要看緊了這株巨棗樹！”顧清風冷冷說了這一句，揚手收了沉水煙身上的捆仙鎖，飄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