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纓躺回了石棺,又打了個盹兒,醒來時再未聽到那人的輕喚聲,先是松了口氣,可不知為何心中隐隐有些失落。思量一陣,到底是這凡人與那千刀萬剮的鲛人生得太相似,以至于她仍耿耿于懷。
又過了兩日,霍山忽然來了七八個凡人,着的皆是黑色袍子,倒與那日行蹤鬼祟之人頗為相似。隻是這些人一入霍山,便似光明正大地尋找着什麼,未曾有鬼祟之舉,不過在濯纓看來,無事入這墓冢林立之地尋物,也如鬼祟一般。
沉水煙坐在老樹根上,瞧了那些人好幾日,也不見他們帶些好吃的上山,不免有些失望。濯纓挨着沉水煙坐了半日,聽得那些人說:“這滿山墓冢,全是死人陵墓,哪裡有什麼姑娘?那西臨世子怕是來憑吊時,撞了鬼了,害得老子來這深山老林裡,找什麼紫衣姑娘?”
“莫要胡說!諸君勿怪!諸君勿怪!聽說,是那位西臨世子上山拜祭先祖時,遇見了個紫衣姑娘,走失在這林子裡,憂心其安危,特向咱們世子請旨來尋人。”
“這死人林子裡遇見姑娘,可不就是遇見女鬼了?”
“呸,休要胡言!我聽那日随行的兄弟說,确實見着了一個紫衣姑娘,那個姑娘像是痛失了情郎,有些瘋癫,追着鬼火,就說看着什麼人了……”
“這山林子陰氣重得很,那該不會是被什麼鬼魅纏身了……”
“不好說……”
那些人說的西臨世子不就是是那個白衣凡人容铮,而那個痛失了情郎有些瘋癫的紫衣姑娘,八成就是濯纓了。可笑她堂堂霍山君,到了他們凡人眼中,竟是如此不堪?什麼鬼纏身、瘋瘋癫癫的詞兒,委實可氣。
那些人一面說着,面上不由露出幾分膽怯,偏還不肯離去,執意在這山林中尋了個遍,真如那西臨世子一般愚不可及。
這些凡人尋了幾日,無果,便也就離山了,再未來過。也是那些凡人離去不久,沉水煙那個貪吃鬼又琢磨着要下山去覓吃食了。
濯纓終是無奈地搖了搖頭,望着沉水煙一蹦一跳往山下走去的背影。然而,這丫頭還沒多久,忽然又見這丫頭火急火燎地折了回來。
濯纓瞧着這模樣,與西臨世子上山祭祖的那日頗為相似,不由得皺了皺眉,莫非是那凡人又來了?沉水煙走得近了,望見了濯纓,便又一路跑,一路喊道:“山君,山君——”
這丫頭還未走近,忽見其身後走出一個人來,一身玄色衣袍,豐神俊朗的模樣,倒似哪裡瞧見過一般?
“山君,有客來訪。”沉水煙歡天喜地地同她禀報,竟也不急着趕着下山了。
“這位仙友是?”濯纓左右沒認出這來人是誰,隻是瞧其周身仙氣缭繞,猶有水光潋滟,像是自水族而來。
“怎麼?做了霍山君,就貴人多忘事了,連本君也不認得了。”來人語氣十分不客氣,隐約之中還添了幾分不快,似有惱怒之色,“那你可還記得千年前,到我滄海靈虛殿借了三百珠?”
他已将話說得如此明白,濯纓自是立即想起了,千年前因海市販買鲛人之事,同水族二太子、滄海水君睚眦借了三百珠,因了此事害她白白禁足八百年,又被顧清風小白臉流放到了這鳥不拉屎的破地兒,她豈能忘卻?
眼前來者,正是水族二太子、滄海水君睚眦。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山君,這位就是水族二太子,現任滄海水君呀。”沉水煙也不知是不是又被什麼吃食蒙了心,難道濯纓會不知道,須她多嘴。
“滄海水君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濯纓亦不好再說不記得之言,隻得大大方方地同其寒暄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