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濯纓起了個大早,拉着容铮就要出宮去拜會那位傳說中的舅父,然而還未走出忘憂殿,則聽念姑說,那位舅父早在四五年前戰死沙場,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容铮又暗自難過了許久,方才答應與濯纓一道出宮,去舅父府上拜會,看看舅母及表兄弟,算是盡叔侄之情。然,二人還未走出後花園,又為宮人阻攔,竟是借口為容铮安危着想,而将之幽禁在忘憂殿。
濯纓想方設法要将容铮弄出宮去,奈何竟連那西臨王都見不得,而容铮又不願随濯纓穿牆而走,就差将之綁出宮去,然又思量唯恐被人當成劫掠世子的匪賊,是以百般無賴,濯纓竟奈何不了這容铮。
過了兩日,忘憂殿大門大開,一名玄袍青年走了進來,氣宇軒昂,大步流星,十分氣派。念姑見了來人,喜出望外,然分外有禮稱道:“曲将軍,您可算來了!”
那人入了忘憂殿,細細端詳着容铮,仍有些不肯相信:“竟真的回來了?無珩,真是你?”
“這位,莫非是舅父之子,吾之表兄?”容铮從未見過此人,适才卻聽得念姑稱其‘曲将軍’,遂擡眼看向念姑,又有狐疑道。
“正是,這位是你表兄,曲清輝曲大将軍。”念姑急忙點頭。
“無珩,你可算回來了!”曲清輝仿佛才真信了,伸手拍了拍容铮的肩膀,滿眼是笑。
“曲表兄,别來無恙。”容铮朝着曲清輝行了個大禮,這一拜拜的不隻是曲清輝,還有曲家滿門。
“自家兄弟,無須多禮。”曲清輝朗聲大笑,遂攜容铮入座,宮婢奉茶過後,念姑俱退下,曲清輝啜了口熱茶,分外不悅道,“你回來了,那位竟封鎖了消息,也不知會我等一聲,也不知懷的什麼鬼胎!”
“那位?”容铮若有所思地掃了濯纓一眼,方淡淡一笑,這是在說他的皇叔西臨王了。
“若非昨夜,你這位門客尋到将軍府,找到了我,将你這近況悉數告知,我竟還蒙在鼓裡,不知你小子已安然逃回無煙城。”曲清輝擡眼看向濯纓,眼裡全是感激之色,遂又與容铮繼續道,“我今日入宮,問起你回宮之事,那位竟還想诓我,虧得我曲氏滿門忠烈,一生戎馬,為國為民……”
“那位大抵是怕我回無煙城一事傳得滿城風雨,招惹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到底是私逃回來的……”容铮捧着熱茶,不以為然道。
“呵,我瞧着未必。這其中利害,你斷然不知許多。”曲清輝冷笑一聲,将茶盞擱下,橫眉冷對道,“那位隻怕不願我知曉你回無煙城之事,也是不願你回來的。”
“此話從何說起?”容铮神色微冷,手中茶盞,茶煙袅袅,濯纓坐在一側,也不說話,隻是單手撐着尖尖下巴,靜靜聽着二人談論。
“那位一統天下的狼子野心,想必已是人盡皆知。而我曲氏手握兵權,欲起戰事必有曲家軍一席之地。十七年前,西臨與北梁兩國簽訂止戰盟約,那位将你這個西臨世子送去幽都為質,委曲求全。而先父接管曲家軍後,一直憂心姑母與你之安危,是以一直不願挑起兩國征戰。直至幽都傳來你屢次險些慘遭暗殺,我這才有了與那位同仇敵忾之心,欲将你救回無煙城。”曲清輝緩緩說起那些陳年舊事,恍如隔世,“先父離世之時,仍握着我手裡的長槍,要我将你平安帶回無煙城,盼你與姑母團聚。”
“而今,我竟安然地私逃回了無煙城,你就不必出兵攻打北梁,前去營救我歸來,是以那位不願将我逃回無煙城之事告知你,他想借你之勢攻打北梁。”容铮恍然大悟,原來他的皇叔,西臨君王竟是這般心思深沉之人。
“正是如此。”曲清輝點了點頭,眸底似含了幾分憂色,“無珩,你初歸無煙城,有些話本不該我來說,然作為你的表兄,不得不提醒你幾句。那位,從來不是心慈手軟之人,你切記萬事謹慎!”
“曲将軍,果然是個明白人。”濯纓聽見這曲清輝如此囑咐,自是話裡有話,倒是個通透之人,不禁生出幾分好感,“如今,世子方回到無煙城,定有諸多事宜須熟悉,然住在這深宮大院裡,卻是連隻雀鳥都飛不進來,諸般不便,不知曲将軍可否将世子弄出宮去?”
“這有何難?”曲清輝笑了笑,起身負手而立道,“明日早朝,我就當着文武百官之面,以曲氏表親之名,向那位提出為三世子還朝接風洗塵,于将軍府宴請百官,屆時滿朝皆知三世子還朝的消息。而後,再借着外祖母思孫的名義,又恐宮中禮數繁多,三世子不适應,将之留在将軍府小住幾日,待得年關再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