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霍山君,濯纓。”濯纓淡淡說着,見蘇藥一臉漠然,良久方擱下手中藥草,問了一句,“你是霍山君,濯纓?那,我又是誰?”
濯纓從未曆過這般奇事,思及蘇藥之執念,而今借怨靈重生,也算是了了生前遺願,觀其身後所披草席獵獵臨風,遂含笑語道:“爾乃草席将軍,夏清侯。”
而後,夏清侯就一直跟着濯纓,回到了霍山。她見濯纓躺在棺椁裡,也跟着躺在另一方棺椁,見沉水煙吃食不停,也跟着吃了許多祭品。從此,霍山又多了一人,雖然非仙非人也非鬼,卻是個極為聽話懂事的,整日搗弄草藥,不亦樂乎。
安生日子未過幾日,忽見顧清風那小白臉忽然來訪。濯纓聽沉水煙來報信時,還以為是自個兒耳朵不好使了,直至見到顧清風本尊,方才肯信,這素來清冷自傲的君撚上仙竟親臨這破敗不堪的霍山。
“小顧清風,這是良心發現,知道來霍山看望我這親師姑呐。”濯纓走至顧清風身前,四下打量一番,見其兩袖清風,不由得臉色微異,“你這好不容易來一趟,怎地也不給親師姑帶些寶貝?”
“濯纓,從前你在蓬萊無事生非、胡作非為,好歹也個分寸。如今自立山門,你真是愈發膽大包天!先前擅自替凡人改命逆天,也就罷了,如今竟助纣為虐,在霍山養出此等非仙非人非鬼的怪物!”顧清風開口則是興師問罪,臉色十分難看。
原本跟在濯纓身後的夏清侯,見顧清風如此神色,也不禁為之喝退,萬分驚恐地躲在水沉煙身後。濯纓萬沒有料到,夏清侯之事這般快就傳到顧清風耳中,瞥了夏清侯一眼,不禁冷笑道:“君撚上仙,這說的什麼話?上天有好生之德,這阿藥不過是得了機緣,修成的一隻小妖罷了。”
“六合八荒何曾出過這般全身怨氣的小妖?濯纓,此事若是上達天聽,你這霍山君怕也是做到頭了。”顧清風臉色鐵青,揮袖直指夏清侯,“今日,你若當着本君的面,将這怪物除之,他日此事傳到天帝那處,我也有法子替你開罪。”
“你要我除了她?”濯纓難以置信地看着顧清風,擋在沉水煙與夏清侯身前,“她從未行過惡事,也從殘害生靈,就因了她非仙非人非鬼,為六合八荒所不容,就要置她于死地?這是哪門子的天道?”
“濯纓,近三千年了,你怎地還是一如從前?”顧清風長歎了口氣,見濯纓未有分毫讓步,終是語重心長道,“濯纓,你若還念及同門之誼,顧及蓬萊與師尊祖待你的教養之恩,聽本君一句勸,除了此怪,免除後患。”
“如若我不肯呢?”濯纓已暗自握緊了拳頭,看來此戰是避無可避。
“那就隻有,本君代為效勞了!你不顧及蓬萊清譽,本君卻不能眼睜睜看着你一錯再錯!”顧清風話音未落,手中雪白折扇已朝着夏清侯飛旋而去。
濯纓當即飛身擋在前頭,她沒想到顧清風出手如此狠絕,迎前與之過了三五招,不過又三五招,已然敗下陣來,濯纓半跪在地,咬了咬牙,故作輕松道:“我就知道,那少司命說的全是鬼話!你怎麼可能待我生出什麼心思來,下手這般狠,全無顧及師門之情……”
濯纓一面說着話,欲拖延時辰,一面心底暗忖:顧清風小白臉從來修習上乘,靈力高超,就算她與夏清侯、沉水煙聯手也打不過顧清風,遂隻好智取,說些胡話分散顧清風的注意力:“然,少司命所言也不盡是胡話,師姑我見你樣貌好,靈法也超絕,如若你不是這般冷清性子,沒準師姑也是喜歡你的……”
“為了護着那怪物,連此等有傷風化的污言穢語也敢說出口……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顧清風明然一眼看破濯纓的詭計,然此法卻也奏效,顧清風卻是受了影響,趁其不備,沉水煙已攜夏清侯逃了。
顧清風追了前去,留得濯纓杵在原處沉思,她忽而想明白了一件事,或許顧清風待她真是毫無半分情意。可有人,也許真有情意,隻是先前未曾堪破。
此念頭一起,濯纓不再去追逐顧清風,而是轉身潛入了蓬萊桃花扇裡,照着細辛縱火燒霍山那招,在桃花林深處放了一把火。惟有如此,或可召回顧清風那小白臉,免了夏清侯此番劫難。
海風一起,火勢蔓延十分猛烈,萬千桃花葬身火海。濯纓毫不留情地看了那片桃花最後一眼,拂袖轉身去了素華府,恰逢正要踏出宮門的少司命夕隐。
“霍山君,怎地又來了?”夕隐十分不待見濯纓,恨不得轉身就走,躲開這六合八荒最是麻煩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