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就算燒光了整個霍山，我也不去。”濯纓似乎鐵了心，不去救霍山，且分外笃定道，“何況，顧清風已經去了，以他那守護天下蒼生的性子，絕不會袖手旁觀。霍山乃是人間帝王穴，若當是燒了個精光，天下必有動亂，顧清風那個小白臉，一定會比我這個霍山君更顧及霍山安危。”

“你莫忘了，顧清風也在四處搜尋你的下落，保不齊他會和魔族少帝一道，為了引你出去，縱容魔族火燒霍山。”睚眦也不知為何，自從濯纓佯作輕珞留在他身邊為婢，他待濯纓的事格外上心。

“那你太不了解顧清風了。他這個人，以守護天下蒼生為己任，在天下蒼生面前，我這個終日惹是生非的霍山君，不過是蝼蟻、浮遊，何其輕矣。”濯纓歎息着，她唯一擔心的還是夏清侯，如若奔逃不及，遇上顧清風，隻怕會遭遇不測。

睚眦盯着濯纓瞧了許久，似有些不解，又是含了幾分興緻，語氣戲谑：“所以，霍山君，你又向魔族少帝借了什麼寶貝遲遲未還？何以招來整個魔族對你窮追猛打？外頭都在傳，是你勾結魔族、裡應外合，助魔族大敗鲛人族，若當真如此，魔族此時攻打霍山，豈非是過河拆橋、恩将仇報？”

“外頭傳言，皆是子虛烏有，我何曾與魔族勾結？”濯纓蓦地歎了口氣，此事當真是說來話長，她覺着有些冤屈，可細想來，她确是為了找到淮冥，曾與魔族蘇葉結為盟友，好像也并不冤枉，“我隻能告訴你，去往碧落海原非我本意，我也是因緣際會誤入其間。後來，我是為尋找一位故人，又因緣際會與魔族人結為盟友，可那時我不知那人是魔族人，也不知我找的那位故人竟也是魔族人……”

“至于魔族少帝與我之間的恩怨，實在是說來話長。簡而言之，就是他曾在凡間曆劫時，我曾見他命途多舛、凄苦半生，故而出于好意替他逆天改命，豈料反令他曆劫失敗，徹底堕了魔。他記恨于我，似乎也是應當的。”濯纓訴說起那段與淮冥的糾葛恩怨，總覺得仿佛夢一場，夢裡如煙似幻，不足為外人道。

“霍山君，可真是好本事，竟敢替凡人逆天改命！”睚眦聞言，訝異地看向濯纓，“不過，本君從未聽過，魔族也要曆劫飛升？”

“我也是後來才想明白的，淮冥，他本是半鲛半魔，鲛人本有修煉飛升的仙緣，是以他曾苦修仙緣，一朝曆劫，飛升不成，遂剔除鲛人血脈，徹底堕魔。”濯纓提起淮冥，神色間則露出幾分惘然，也許連她自己也未曾察覺，淮冥對于她而言，或許是不同的。

“原來，魔族少帝就是傳聞中那個半人半鲛的鲛人族二皇子，淮冥。”睚眦神色複雜地看向濯纓，“尋常鲛人得道飛升，已是異常艱辛，如他這般半魔半鲛的血脈，能得曆劫飛升之道，你可知亘古未有，該是多麼不易？你毀了他飛升之道，緻他徹底堕魔，實乃仇深似海！若換了是我，也絕不會放過你。”

濯纓聞言，不由一怔。睚眦所言，字字刺骨鑽心，淮冥或許當真是恨透了她，是以縱火燒霍山，豈能解其心頭之恨？從前，濯纓從未想過這許多，可聽了睚眦所言，她忽而覺得虧欠淮冥的，實在是太多了。

濯纓恍惚陷入了沉思，陷入了無盡的迷惘和混沌，星夜落入了海底，星星點點，錯落成河。睚眦從未見過這般頹然的濯纓，他張了張嘴，終是欲言又止地，悄然離開了靈虛殿。

次日，東方既白時，濯纓迷迷糊糊地剛睜開眼，下榻還未站穩腳，遂覺整個宮殿晃了晃，天旋地轉間，架子上陳列物什倒了一地。她慌忙定住神，往殿外跑去，隻見無數蝦兵蟹将俱往外頭奔逃。

好不容易逮了個小魚仙，見了濯纓顫巍巍道：“回禀輕珞姑娘，是魔族攻打蓬萊，波及滄海動亂。”

“二殿下呢？”濯纓追問道。

小魚仙低眉順眼道：“出了這麼大的亂子，咱們水族恐是不好置身事外了，殿下們皆去潮升殿候着了，聽說龍王已下令了，怕是要令太子們率軍前去助蓬萊一臂之力……”

待濯纓匆匆趕至潮升殿，睚眦已披上銀鱗铠甲，紅色戰袍獵獵臨風，大步流星而來。身後是龍王、五太子狻猊、八太子負屃及一衆水族神仙，睚眦走到濯纓面前，深情款款：“輕珞，等我回來。”

不及濯纓開口，睚眦已大步流星而去。濯纓望着睚眦遠去的背影，視死如歸，他這是要率領水族一衆蝦兵蟹将趕赴蓬萊，合力對抗魔族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