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思恐極,濯纓不由得捏了把冷汗,轉身欲悄然逃離鐘山,再做打算。豈料,她剛動了此念,則見一道白光閃過,順勢纏繞至濯纓身上,竟又是捆仙鎖,将她嚴嚴實實捆了起來。
“我就知道,你這丫頭詭計多端!”燭陰現身于前,洋洋自得地拂了拂寬大衣袖,遂拽着濯纓去往九重天阙。
天宮于七彩祥雲最深處,天帝封疆則居于穹庭之上。二人乘風駕雲入穹庭時,數百天兵将裡裡外外圍了個水洩不通,畢竟這濯纓可是招緻魔族大軍的罪魁禍首,罪大惡極,防仙之心不可無。
“鐘山燭陰,押罪魁禍首霍山濯纓,前來負荊請罪!請天君降罪嚴懲!”燭陰拜了天帝後,竟是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全然不顧濯纓死活,未說半句好話。
“天君恕罪!濯纓對天起誓,從未勾結魔族,隻是一時糊塗,曾好心辦壞事,招緻魔族記恨。後來,更是糊塗至極,太過惜命,四處避禍,以至于魔族接連攻打霍山、蓬萊,禍及仙族,實屬罪過。”濯纓被捆仙鎖捆得死死的,根本動彈不得,唯有誠惶誠恐地跪倒在天帝座下,言辭懇切地将來龍去脈道來。
“一時糊塗?這般含糊其辭,就妄想将此滔天罪行,蒙混過去?好個霍山君呐,你自個兒惜命避禍,可曾想過霍山無辜生靈,想過蓬萊無數仙人之命?你的命是命,他們的命就不是了?”天帝封疆看起來十分年輕,容貌也很俊秀,可神色間透着不符合他這個年紀的平靜,說這話時,語氣也極為平靜,可落入濯纓耳中,越是平靜,她心底越覺不安。
“天君,所言甚是,一切皆是濯纓之過。”此時不伏首認罪,更待何時。濯纓分外老實地跪着,誠惶誠恐地認了罪,正欲再狡辯幾句之時,“然,濯纓……”
封疆忽而别過頭,則見風神飛廉行色匆匆上殿,拱手禀道:“天君,魔族十萬大軍已壓境天界,如若仙魔開戰,魔族大軍士氣正盛,恐是勢不可擋。白澤大人斷言,自戰神承影将軍下凡曆劫後,天界再無統兵之将,十萬天兵閑散多年,猶如一盤散沙,恐是抵擋不住……”
封疆神色肅穆,沉聲道:“太白仙君何在?”
“天君,老仙已奉命至陣前,與魔族副将蘇木交涉過了,仙魔大戰仍有斡旋餘地。”兩鬓花白的太白星君立即上前,拱手如實禀道,“魔族少帝淮冥,指明我們仙族交出霍山君濯纓,他們即刻退軍,從此仙魔兩族,井水不犯河水。”
封疆聽了此言,沉默了片刻,方擡眼看向濯纓,細細将這小小的霍山君打量了一番,委實沒瞧出有什麼特别之處,冷笑一聲道:“霍山君,濯纓。魔族少帝指名道姓,要的是你。本君倒是很好奇,你究竟與那魔族少帝結下了什麼深仇大恨?他竟不惜為了你這麼個小仙,興師動衆統率十萬魔族大軍攻打我仙族?”
“小仙惶恐!小仙不過是無意毀了那位魔族少帝的曆劫命數,或許這一切本是其命數,他本就是魔,還能曆劫得道飛升不成?故而,小仙以為,是魔族少帝太小心眼了,芝麻大點的事,如此興師動衆,禍及天下蒼生……”濯纓愈發惶恐不安,信口胡謅卻一點沒改。
“放肆!闖了這般大的禍事,還膽敢在天君跟前胡說八道!”燭陰見濯纓如此不知悔改,擡眼見封疆臉色不好,慌忙大聲呵斥道。
“你也聽到了,我仙族空有十萬天兵,卻難敵十萬魔族大軍,唯有将你這個霍山君交出,方可兵不血刃,護佑天下蒼生。”封疆似乎也瞧出濯纓嘴裡沒一句實在話,遂不再過多追問濯纓與淮冥之間的恩怨,義正言辭道。
“是,一切皆因小仙而起,斷然沒有為保小仙一人,而置天下蒼生安危于不顧的道理,自當交出小仙做個了結。隻是,魔族如此猖獗,竟以十萬魔軍壓境相要挾,我們仙族若是這般輕易将小仙交出去,未免有失我們仙族顔面,他朝何以在六合八荒立足?”濯纓見封疆已下定了決心,要以她的死活來換天下安穩,故而冒死進谏,妄想再為自個兒掙得一條生路。
“霍山君所言,也不無道理。”封疆神色平靜得可怕,竟稱贊了濯纓,朝太白星君瞥了一眼。太白星君似極為通透,遂遣天兵押着濯纓去了南天門,濯纓不明所以,卻是刀俎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蒼穹之間,烏雲滾滾,十萬魔族大軍将天庭圍了個水洩不通,黑壓壓一片,三界衆生仿佛走入了永夜。濯纓被押着立于高高的雲端,太白星君走至天兵前頭,朝魔族喊道:“霍山君濯纓已帶到,請魔族少帝一見。”
魔族那頭聞言,應話的人,濯纓曾在黃泉冢見過,是蘇葉的兄長,沉烨麾下得力幹将蘇木:“等着。”
頃刻過後,則見魔族少帝淮冥一襲竹青色長袍,洋洋灑灑自魔族大帳走了出來,他戴着半隻青面獠牙的面具,露出薄涼嘴唇勾起笑意寡淡,身形似乎較以往愈發消瘦。濯纓瞧見他時,有些不敢相信,眼前這個魔族少帝,就是曾經那個柔弱不堪的鲛人淮冥,那個宅心仁厚的凡人容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