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以一敵衆,沒有術法煞氣護身的沉璧,雙拳難敵四手。故而在她将那些護衛一個一個打死之際,未曾料到有個護衛見不是她的對手,遂提刀向那個毫無反抗之力的小鲛人砍了過去,沉璧欲救不及,卻見明月飛身替小鲛人生生受了一刀。
修羅竹笛悄然落地,藍紫色的血淋漓一地,她卻将小鲛人護在了懷裡,伸手捂住了他的雙眼。聞訊而至的謂風,終于出手,一刀殺了那個護衛。
沉璧打死最後一個護衛,來到明月身前時,明月眼中仍是怨恨和不甘:“……我真的不明白,當初,我以為凡人孩童無辜,哪怕自個兒為凡人所傷,也不曾生出半分害他之心……何以,這些凡人待我們鲛人孩童,如此趕盡殺絕……”
“靜影姑娘,天道不公……我修善心,卻落得如此惡果而終……我不甘心……不甘心呐……”明月望着沉璧,絕望而痛苦,緩緩自眼眸裡剜出她的凝碧珠,“我想與你做個交易,這是我的凝碧珠,換你替我、替枯榮城所有被捕撈、被囚困、被奴役的鲛人……讨個公道……”
“好,我應了。”沉璧接過那粒凝碧珠,則見明月斷了氣,頃刻化為雲雨,升騰于天,落降于海。尋常鲛人死後,沒有轉世,也不會得道飛升。
小鲛人蜷縮在原處,緩緩擡起頭來,落下幾粒小小的鲛珠。沉璧上前,拾起地上的修羅竹笛和鲛珠,伸手握住了小鲛人的小手,回過身恰見謂風,神色動容地望着她。他的手心裡握着一粒鲛珠,不是小鲛人的,是他的。
“原來,你也是鲛人?”沉璧終于識破了謂風的身份。
“你也不是凡人,算是扯平了。”謂風淡淡道,上前伸出右手握住了小鲛人的另一隻小手,左手摘下臉上的半隻青狐面具,露出絕色無雙的面容,“吾乃鲛人族儲君,謂風。”
驚鴻一瞥,沉璧似瞧得癡了,怔怔瞧了謂風許久,似曾相識一般的神情。
“我是魔族帝姬,沉璧。”沉璧笑了笑,緊緊握着明月的那粒凝碧珠,擡眼對上謂風的眉眼,卻在她道破身份之時,小鲛人似受了驚吓一般,掙開了她的手,躲在了謂風身後,驚駭道,“殿下,她……她……她是魔!”
“魔,有甚可怕的?從前,我們以為凡人不過蝼蟻,如今不也如豺狼,屠戮肆掠我族至此?”謂風卻十分鎮定,絲毫無懼地看向沉璧,繼續教導小鲛人道,“你莫忘了,正是這位魔族帝姬,将你從惡人手中救下,她是你的恩人。”
小鲛人睜圓了眼珠,心領神會地瞧了謂風一眼,謹慎地遠遠地朝着沉璧作揖拜了拜道:“玉笙拜謝帝姬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沉璧笑了笑,沒有應話。謂風拉着小鲛人玉笙的小手,卻又道:“如今這些護衛死絕,小鲛人沒有送回城主府交差,想必是打草驚蛇了。接下來,帝姬,意欲如何為明月,為那些囚于枯榮城的鲛人,讨回公道?”
沉璧一手握着修羅竹笛,青絲如瀑及腰,白色衣袂獵獵臨風,周身煞氣未消,她的傷勢已然恢複了七成。她立在滄海之前,滿眼悲憫之色:“謂風,若照你先前那些法子,以身入局,引狼入室,再一舉殲滅救出鲛人,委實太慢了!這世間惡人何其多?一處一處地殺,永遠也殺不盡的。如今倒好,還未探出個消息,已折損了明月。既是天道不公,那便由我這個魔,為你們鲛人族殺出一個公道!”
沉璧另一隻手中捏着明月的凝碧珠,靜靜瞧了許久,終于握入掌心,将之融入骨血。傳聞,鲛人族凝碧珠有起死人、肉白骨之功效。果不其然,沉璧方融了凝碧珠,其傷勢已近痊愈,修為術法恢複九成。
沉璧手持修羅竹笛,飛身去了城主府,負手而立于城樓之頂。不過拂袖間,則見黑雲壓城城欲摧,風起雲湧,瓦礫飛石,檐瓦将傾。城主姜不眠率一衆護衛來到城樓下,看着高高在上的沉璧,明明一身白衣,纖塵不染,然周身煞氣四起,偏勝過鬼魅之可怖。
“衛夫人?你這是作甚?”姜不眠望着沉璧,尚未搞清楚情狀。
沉璧笑了笑,不過揚了揚手中修羅竹笛,則掀開旁邊一處屋頂飛檐,瓦礫四濺落下之處,不知砸死凡人幾何?衆人已然驚駭當場,再聽沉璧開口,猶如夢魇:“交出所有鲛人,或可寬宥你們些時辰,晚一些再與他們團聚!”
“你到底是什麼怪物?”姜不眠滿臉驚駭,顫聲質問道。遂揮手下令,一衆護衛擋在他身前,轉瞬神色猖狂如常,執迷不悟道,“不管你是什麼怪物,想要奪走我枯榮城的潑天富貴,簡直癡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