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小仙未曾瞧出端倪,隻點了點頭,任濯纓如此輕巧地離開了劍芒殿。濯纓穿過重重宮室,掠過林木繁盛,十分順利地來到了斷青崖。她忽覺,自從恢複了所有記憶,不僅修為大為提升,靈台也較從前清明許多。
夜色幽明,山壑間時不時傳出陣陣熊咆虎嘯之聲,聽得人不寒而栗。濯纓來到斷青崖下,仰望不知幾千丈高,矗立于雲霄。飛身掠過一重又一層的懸崖峭壁,最終落于一處半壁之上,遙望對面峭壁,則見兇獸梼杌以玄鐵鍊鎖住,巨大人面獸身似懸在峭壁之上,此時已沉沉睡去,一丈八尺的尾巴纏繞在岩縫裡伸出的一株老樹梢間,那場面瞧着有些凄涼。
樹枝蜿蜒成了藤蔓,鑽進了岩石縫裡,又不知如何曲折蜿蜒地鑽了出來,探入岩壁深壑間搖曳着枝葉,掩映着一株神芝草。濯纓原本該趁着梼杌熟睡,即刻飛身盜取神芝草,奈何身前卻有擋道人。
睚眦似乎早已料得,濯纓會來,故而不知在這半壁之上盤坐了多久。他靜靜地盤坐于崖壁旁,腳邊是萬丈深淵,雲煙缭繞,一眼望不到盡頭。始終沒有回頭,隻是輕聲語道:“濯纓,本君知道你會來。”
“那你候在此處,是為阻攔我?還是為了幫我?”濯纓立在睚眦身後不遠處,目色平靜地望着他的背影。
睚眦緩緩起了身,回過頭看向濯纓,這崖壁間幽暗得厲害,瞧不清他的神色,隻聽得他道:“看到你還活着,本君很高興。在刀山上,你為本君以身擋劍,說以此還本君三百珠,與本君兩清。本君想了很多年,還是想問一句,難道本君堂堂水族二太子的性命,就值這三百珠?”
“二太子身份金貴,豈是錢帛可比拟的?當年,我為還二太子錢債,舍命相救,隻能算作,我這條小命值三百珠。三百珠,于我這等小仙而言,也不算少了,可謂傾盡所有。”濯纓望着睚眦,笑盈盈道。
“你這條小命雖不值錢,可本君的性命卻十分金貴……”睚眦歎了口氣,似有些失落。不待他将話說完,濯纓恍然大悟,滿眼是笑,開口打斷道:“所以,二太子是要幫我咯?”
“梼杌乃是兇獸,不論是瀛洲,還是整個仙族,都不可能放他歸魔域。本君乃是水族二太子、滄海水君,斷然沒有違背天規、逆天而行的道理,幫不了你。”睚眦朝着濯纓走近了些,淡淡血腥氣撲面而來,手中遞過一株神芝草,“采摘一株神芝草,我還是能辦到的。”
濯纓接過神芝草,還未來得及高興,湊近了些瞧見睚眦臉色蒼白,這才驚詫道:“你受傷了?”
“梼杌可是魔族四大兇獸,本君與之打鬥負傷,也不足為奇。再者,他也沒落下什麼好……”睚眦似後退了半步,與濯纓拉開了距離,一隻手捂着腰間傷口,似傷得不輕。
“其實,你不必為我……”濯纓見其如此,竟有些于心不忍,從來信口胡說的她,此時竟一時語噎。
睚眦見其如此,似笑出了聲,不覺又湊近了些:“當初,你拼了命地要與我兩清,哪怕以身為我擋劍,也要兩不相欠。你,當真對我,未動半分情思?”
濯纓聞言,隻覺腦子十分混亂,似五雷轟頂一般,想要一退再退,卻為睚眦先一步攔住了去路,眸眼如星:“濯纓,倘若我,偏要你欠着,永遠也還不清呢?”
“二太子身份金貴,與我這魔族少帝妃在此糾纏不清,這若傳了出去,恐将累及水族萬年清譽。”濯纓先是一怔,遂似笑非笑地推開了睚眦,拂袖将神芝草收回了乾坤袋,擡眼眸底笑意盡斂,鄭重其事道,“多謝二太子贈神芝草,先前我舍身相救,當真隻是為了還你那三百珠。而今,有人以命相救,換回我這條不值錢的小命,我還得先還了這筆命債,恕不奉陪。”
話音未落,濯纓則棄睚眦而去。彼時,劍芒殿那頭早已發覺濯纓逃了,狴犴率領數百仙人趕來,恰好與濯纓擦肩而過。
天色大明,遙望十萬裡浩瀚煙波,霞光滿天,落入海中潋滟無邊。濯纓逃至瀛洲山門前,恰見夙厭離等三人奪命而逃,身後跟着謝扇扇等人,一路追殺。
濯纓與三人會合,蘇木與蘇葉奮力抵擋謝扇扇及一衆仙人時,濯纓趁亂将神芝草塞給了夙厭離,囑咐道:“你速回永夜,将神芝草交給魔尊。”
“如此神物,你當真放心交給我,不怕我卷草半路跑了?”夙厭離一面接過神芝草,分外驚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