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狐狸吞了吞唾沫,她果然踩雷了。
她張着嘴好半天,也不知道該對顧子凡說什麼。又是一樁妖害人的慘案?她如今身為妖的立場,不知道咋說啊。
顧子凡見她這樣反倒是輕笑了一聲,道:“你不必如此,我也是很久沒想起他們了。方才一時失神,你不必介懷。”
灰狐狸幹笑了兩聲,見他好似真的不介意,才小心的問道:“那他們是怎麼死的?”
顧子凡沉默了好一會兒,似乎在回想,才緩緩道來。
那時候顧子凡才五歲,他還記得那條村子叫梨花村。因為村子旁邊有座山,山上長了好些野梨樹。
花開的時節,漫山遍野的野梨花美極了,村子的名字也是由此而來。
說到這,他似乎回想到了那些畫面,嘴角帶了淺笑。
他們家的房子便是緊挨着梨花山,母親的繡活很好,特别是一手梨花繡的出彩,姿态自然靈動,經常有鎮上的繡品鋪子來家裡找顧母,給有錢人家繡些花樣。
父親大字不識,卻是有一把好力氣,平時都是靠着上山打獵為生。父親打到獵物便會背着顧子凡去鎮上換些銀錢,回家的時候被顧子凡纏的沒辦法,便會帶着他去買糖葫蘆,給母親買胭脂。
父親雖每次都知道顧子凡管不了嘴,卻依然每次都會樂呵呵帶他出門。
母親也每次都責備父親亂花錢,但顧子凡知道母親是極高興的。他看到母親每次抹了新的胭脂都要去隔壁嬸嬸家顯擺一二,看到嬸嬸裝不在意卻滿是豔羨的時候,母親分明開心極了。母親總說嬸嬸每次有好東西都要找她嘚瑟,她有機會自然也要讓嬸嬸眼饞。
說到這,顧子凡的笑意卻開始淡去。
原本他們一家就這樣過得平淡卻美滿,但從家裡逐漸攢了銀錢後一切都變了。
父親有了富餘的銀錢後染上了嗜酒,與同村的一些漢子留戀于鎮上的青樓之中。每每拿着獵物去鎮上,便是滿身酒氣醉醺醺的回來。
母親開始與他日日争吵,父親罵母親不賢惠不知道體諒他的辛苦,争執多了父親便開始動手。最開始隻是用手推,後面次數多了便會開始用腳踹,逐漸發展成用家裡的凳子、獵器等将母親抽打。
顧子凡哭着跑去求叔叔嬸嬸和村裡人幫忙,可他們隻說這是别人家事不好插手。
每次父親施暴後精疲力竭睡去,母親便會将怨氣發洩在顧子凡身上。用手掐用腳踹,縱使他怎麼求饒都無用。
他深深的記得母親那時候眼睛血紅,面色猙獰,是那麼的駭人。
從此顧子凡便十分畏懼父親喝酒,母親受完苦後便會輪到他。他在父親清醒後求他不要再去喝酒,父親面上答應,轉頭便又是滿身酒氣和胭脂氣的回來。
母親已然心灰意冷不開口了,父親卻覺得她不滿自己依然會動手。這種時候顧子凡隻敢躲起來,他保護不了母親,母親也不會保護他。
無論他躲去哪裡,母親都會好言好語地将他找回來,然後關在房裡施暴。
後來,父親對母親不止是酒後的施暴,已然成了日常,隻要不順心便會動手。母親會與他扭打,可惜她哪裡打得過身壯如牛的父親,隻會換來變本加厲的結果。
嬸嬸假惺惺的過來勸架幾句,等父親打完便會陰陽怪氣母親,以後莫要再忤逆父親。
母親最後與她厮打,最後被嬸嬸和叔叔合力拳打腳踢。顧子凡哭着用自己小身體擋着母親身體,求他們不要再打了,他們才說着晦氣轉身離開。
他們離開後,母親又将一切的怨氣發洩在了他身上。
幾年過去,母親變得越來越瘋魔,他也變得越來越沉默。
酒鬼的父親,瘋子一樣的母親,沉默呆傻的孩子。
他們家成了梨花村的笑話。
村裡的小孩都不肯再和他玩耍。他們見了他都朝他扔石頭,說他是瘋女人的兒子,是小瘋子。
他本以為他的人生會一直這樣下去,直到某一天,母親偷偷從山上帶回了一名女子。
那個女子長得很美,身上有股很好聞的梨花香氣,可她眉目間的妖邪之氣,令顧子凡看了都不敢靠近。
顧子凡偷偷聽到母親對那女子謙卑說話:“大人,這裡就是我所在的村子。隻要您完成我的心願,我願意成為您的仆人。”
“我是看在你求我那麼多遍才冒險下山,你可不要後悔。不過這裡有這麼多人族,我的傷勢很快就能痊愈,你立了大功。”女子的聲音很好聽。
母親誠惶誠恐:“小人不敢,這都是小人該做的。”
女子隻道:“那便等你夫君回來後再動手吧。”
深夜,顧子凡從火光聲和尖叫聲中醒來。
他看到村子裡到處都是火光,四處奔逃的村民,還有黑暗中揮舞貫穿了一個個人的樹藤。
他想去找母親,可母親不在房裡。
他去找父親,父親躺在床上,胸口破了個大洞,黑血緩緩蔓延,父親的神情無比驚懼。
顧子凡吓得躲回房間,把自己蒙在被子裡瑟瑟發抖。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不到外面的尖叫了,就在他猶豫着要不要出去的時候。他感覺到被子上有東西爬了上來,逐漸覆蓋住全部被子将他牢牢困住。
呼吸逐漸變得困難,他驚恐的掙紮,大喊着母親。
就在他快要窒息的時候,房門推開,終于傳來母親的聲音,被子上的壓力也一松,讓他得以喘口氣。
“大人,你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