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她還有雙手,她會制作魔藥,以後再也不碰【依戀】,也能讓自己過得很好,隻要走出這個門,她就把一切都忘掉!
從肚子裡剜掉那團不成樣子的肉塊讓迪歐娜疼得半天都下不了地,可下一個女人又進來了,臉色慘白,凸出的雙眼像死魚似的看着她。
迪歐娜隻能一邊捂着肚子一邊向外走去,每一步都讓傷口來回撕扯,恐怕自己的神情跟這個女人也差不了多少。
可離開黑醫院的那條小巷陰暗又漫長,不斷地有人拽住她壓住她親吻她撫摸她,直到天亮她才跪倒在巷口,陽光打進來,壓出個光暗分明的斜角,卻照不到她身上。
清晨出工的人路過巷口,紛紛對她投以憐憫目光,搖頭歎息着離開。
迪歐娜近乎呆滞地抹去臉上頭發上身上發黏的東西,頭巾已經不見了,難道要以這樣的面貌回學院去嗎,小灰屋還會給她熱可可嗎。
不對,她還配喝嗎……
現在的自己,她看了都惡心。
惡心透了。
迪歐娜在角落裡躲到天黑,才拖着身體返回學院,她的舍友是魔法學院的,這段時間正好在外出任務。
洗掉,要在無人知曉的時候洗掉,把所有肮髒都洗掉……
可打開燈後,她卻在房間裡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栗蓮正睡在自己的床上。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她瘋了似的撲上去掐住她的脖子,“為什麼你要在這裡!我已經這麼不堪了為什麼你還要看到我!!!”
栗蓮是來給她送材料的,前幾天迪歐娜說想要點水瀾花制作新的魔藥,但材料庫沒有庫存了,要晚半個月才能給她。
她見她着急要,就問了問其他同學手裡有沒有存貨,昨晚終于要到了給她送過來,卻發現她不在宿舍,今天白天又來了一趟,還是不見人,晚上她索性就睡在這裡了,要是今晚她還不回來,她準備上報給宿管女士和老師,以免出事。
兩人都有對方宿舍的鑰匙,有時候過節沒回家,也會在各自舍友不在時,輪流去對方寝室過夜。
栗蓮被迪歐娜掐得幾乎要斷氣,掙紮中抓起床頭的燈向她的腦袋揮去。
玻璃燈的碎片劃破迪歐娜的額頭,直接将她砸倒在了床上,冷靜下來的同時,理智也在不斷死去。
栗蓮呆呆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怎麼成了這副狼狽模樣,分明自己剛才差點死在她手裡,可見到這樣的她,她還是忍不住哭了起來。
“你怎麼了娜娜……你這樣我好害怕,你跟我說吧,出了什麼事情你跟我說不行嗎……”
事後迪歐娜對這段記憶格外模糊,她想不起來栗蓮哭了多久,怎麼給自己包紮傷口,想不起來她怎麼幫自己洗澡換衣服,想不起來自己怎麼失去意識。
隻記得一覺醒來,看着熟悉的房間,她恨不得自己死在那條巷子裡,這樣就不用清醒地面對這一切。
躺在床上的時候她想了很多,終于明白自己根本就沒把栗蓮當朋友,或者說,沒僅僅當成朋友。
她是她的“别人”。
是她一直作比較的對象,她想要自己和她一樣好,不想自己承受她所沒有的糟糕。
她可以允許栗蓮看見自己過得好,可以與自己共富貴,可她不允許她看見自己過得不好,不可與自己共患難。
這算什麼“朋友”。
跟栗蓮打了那一架後,迪歐娜再也沒主動找過她,二人在路上偶然碰見,也像陌生人一般各自移開視線。
看那時的樣子,栗蓮應該也明白自己經曆了什麼,知道安慰隻會把她未愈的傷疤反複揭開。
迪歐娜開始整夜失眠,腦袋又痛又脹,可紛繁沉重的思緒像無時無刻都在膨脹的野草,不斷蔓延蔓延蔓延,即便她明知這種狀态隻會空耗精力,想積攢力氣将自己往上拽一拽,可拽過之後隻是向更深的懸崖滑落。
在裝着半成品魔藥的玻璃瓶搖搖晃晃即将掉在地上時,迪歐娜下意識伸出手想要接住,可不知為何慢了一步,隻能眼看着它四處飛濺。
她恍惚地看着那些液體,這已經是學院任務單給她的第二份材料了,如果最後一份材料依然沒能把魔藥做出來,她将向學院賠付一瓶對應魔藥的錢,往本就負債的經濟基礎上再壓一座大山。
曾經她兜裡也是一幹二淨,可那時的她從來不像如今這般絕望,再如何掙紮都是徒勞,再如何拼命最終也一無所有,好像不反抗,反而輕松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