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眼開始作痛，越來越強烈，彌耶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她捂住眼睛啞聲道：“薇薇，别看我……”

艾爾薇不知所措，隻能用手幫她擋住，别開眼去：“好，我不看。”

可她淚水很快沾濕了她的掌心，艾爾薇自認為自己沒什麼本事，朋友哭的時候，她也想哭，都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他。

可彌耶已經完全站不住了，她一直在很努力地保持樂觀，情緒失控會讓眼睛刺痛，可這是第一次嚴重到這個地步，鮮紅的血液将她的眼珠浸泡得像一枚中了詛咒的紅寶石，在眼眶裡胡亂地滾動。

“她的臉！”有人驚訝地叫了起來，指着彌耶道，“她的臉上都是血！”

一時間宴會廳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刺來。

艾爾薇直到這時才明白發生了什麼，彌耶對上她震驚的視線，也可以想象滿臉血水的自己是何等猙獰，聲音裡帶上哭腔：“是義眼，薇薇，我不是怪物……”

“你在說什麼傻話！”她慌亂地拿出手帕為她擦拭血迹，自責不已，“是不是很痛？我都不知道……我都沒有照顧好你……”

她是她的舍友，她怎麼會從來不知道她的一隻眼睛受傷了！

“我不想讓你知道，”彌耶悲哀地看着她，“我不是有意瞞着你的……别生我氣……”

這隻眼睛為米娅而受傷，因為太過精密，連魔藥都沒能救回來，那是她第一次見“母親”對“妹妹”大發雷霆，痛斥她的不懂事。

失去眼睛的痛苦竟抵不過“母親”生氣帶來的安慰，原來她可以這樣關心她，原來她這樣愛她。

可後來她才慢慢反應過來，她生氣是因為自己精心準備的完美的“準王妃”有了無法補救的瑕疵。

她費盡心力為自己找來特級工器師，提出要制作義眼，唯一的要求是一定要逼真，比真的還真。

這個義眼是特級魔法器，配合眼鏡能讓彌耶看清楚很遠的東西，可它終歸不是真正的眼睛，放在眼眶裡需要經常維護，每次她總是等艾爾薇離開宿舍後才會進行調試，整個工器學院也隻有院長埃蒙斯地和伊蘿知道這件事。

“我不生氣，我不會生你氣的……”艾爾薇小心地幫她擦幹淨臉，“别擔心，一切還沒有定論呢！”

彌耶死死抓住她的手腕，仿佛她現在能依靠的就隻有她了。

她緩緩搖頭。

艾爾薇一愣，終于明白恐怕那個男人說的都是真的。

時間在等待中流逝，一隊騎士擡着一口沾滿泥土的棺木來到了大廳入口。

莫琳握住劍柄站在最前方：“這是什麼？”

擡棺的其中一個騎士道：“是卡倫夫人的侍女麗莎的骸骨。”

她揚起下巴：“打開。”

另一個騎士道：“恕難從命，裡面的情況需要由陛下親自定奪。”

“你們想要的真相與我無關，我隻負責王室的安全。”

莫琳以目示意，她的隊員立刻上前，想要強行開棺。

可還未走近，他們之中的幾個人卻皺起了眉，互相對視一眼，退回到她身邊，低聲說了句：“裂隙有異。”

莫琳神色一凝，遞給自己的副隊一枚徽章：“你帶一半人去查看一下，如果屬實，立刻調動全城的蘭蒂斯騎士團，以公爵府為中心進行防禦作戰。其他人跟我進宴會廳。”

同樣守在門外的布蘭博騎士長道：“裡面全都是手無寸鐵的賓客，隻有你卸下所有武器，我們才能讓你進去！”

“如果你有什麼不滿，就帶着武器和我們一起去，我絕不可能放下我的劍，”莫琳一手摁住棺木，“所有後果我一力承擔！”

騎士長示意衆人圍住他們：“如果你堅持，我們會以妨礙治安将你懲處！”

“請你去請示陛下，他若同意，你讓開。”

“這是布蘭博城！”

“這是蘭蒂斯國！”

騎士長瞪着莫琳，可她氣勢不減分毫，最後他終于妥協，命人進去請示，而阿德拉也準許她帶人入内。

“放行！”騎士長粗聲粗氣地喊道。

宴會大廳裡嘈雜的聲音早已低落下去，米娅一對上霍克黏膩的視線，就立刻别開臉，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變得困難了。

或許是周圍人一直在強調，或許是彌耶也順遂地接受了一切，或許是自己逃避直面她的痛苦，以至于這婚約一直以來顯得理所應當。

直到它即将落到自己身上，米娅才意識到有人為自己的歲月靜好背負了什麼，才發現這一切都令人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