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拉神色冷淡：“換個條件，比如，讓‘凱拉’的時代終結。”

他的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她終于說出了他們最想聽到的話。

得知凱拉的學生殺公爵入獄，性命正握在布蘭博公爵府手裡時，大人物們給出了令人心動的籌碼，展示了令人心驚的權力威懾，他們和普魯納一樣，隻有一個訴求，唯一的訴求。

在此之前，他覺得這個要求太過貪婪，也覺得那小姑娘沒有這麼高的價值，可今天能在這裡見到凱拉，讓他意識到她在她心中的分量超乎所有人的預期。

“作為看着你成長起來的老師，我感到很遺憾，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凱拉：“時至今日，惺惺作态就免了吧。”

半個多月足以讓任何消息傳遍蘭蒂斯國，沃森·柯林已經死了，殺了小艾爾薇并不能讓那些人滿意，用她的命去和想要她活下來的人談條件，才能讓目前的利益最大化。

她的出手完全打亂了某些人的計劃，他們不會立刻要她死，可也不會放了她，所以她來了。

普魯納放下一小瓶魔藥，銀灰色裡帶着點紫意。

“這是你自己創造出的配方，用它向這個世界告别，何其浪漫。感謝你為魔藥學做出的卓著貢獻，我們将永遠緬懷你，偉大的——凱拉！”

————

湖水結了一層厚厚的冰，艾爾薇默然跟在蘭特身後，穿過湖面來到了那高大的布蘭博總會門前。

和蘭蒂斯分會一樣，這裡也立着對魔藥學做出不朽貢獻的偉人的雕塑，屬于凱拉老師的那個位置也依舊空着。

穿過大堂上樓時，無數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從那一身狼狽看得出來她剛經曆了牢獄之災，可她并不為他們異樣的目光所動，直到來到一扇門前。

蘭特并沒有進去，隻道：“去看看她吧。”

艾爾薇推門進去，壁爐裡火焰跳動，整個房間很溫暖，桌上的花是新換的，依舊鮮豔動人。

凱拉坐在壁爐旁邊的沙發上，仍在寫着什麼。

“聆，過來。”

她怔怔地看着她良久，才如夢驚醒，走到她身邊坐下。

“老師。”

凱拉将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或許是因為一直放在膝上，所以還帶着體溫，格外溫暖。

她撫過她的臉頰，指尖落在那些還未愈合的傷口上，比花瓣還輕。

“我好想見見你。”

聆一如既往地揚起笑臉：“我也很想見見您。”

她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知道這一切的，可無論她是誰，她都待她如一。

“去拿下魔藥師大賽的冠軍吧，”凱拉看着她，“用任何方法。”

多年前那個陰沉的午後，夏因點了點她手裡的書，說：“我永遠理性的公主殿下，如果不和我一起欣賞這場暴雨，你将抱憾終生。”

“我最喜歡晴天。”

凱拉将書簽插上，合上了書，和她一起走到窗前。

“沒關系，我最喜歡下雨。”

如陽光般明媚的光精靈如是說。

和夏因一起度過了很多個晴天雨天，可凱拉至今才發現，自己仍有遺憾。

這個世界發生的變化比想象更快，她等不到那一天，她們手執權杖，她們頭戴冠冕。

聆輕聲道：“我會赢的。”

既然老師想要她去做，那她就去，而且一定會做到，無關這件事的難度。

久久未能聽到她的回答，她擡起頭，卻發現老師已經阖上了眼，那時常皺起的眉心終于舒展，憂思不再。

她愣了一下，嘴唇顫抖着，似乎想要再喚她一聲，眼淚卻先一步地落了下來。

這一刻，之前所有的種種怪異之處才被連起來，蘭特的神情，自己被放，老師的話……

“老師……老師……”她握住她的手，用力貼着自己的臉頰，近乎哀求，“老師，你看我一眼，你再看我一眼好不好……再看我一眼吧……”

可凱拉老師再也不會回應她的小艾爾薇。

她手裡的筆記本滑落在地，雖然隻用了數年，卻因為反複修改而顯得老舊，扉頁上寫着兩行墨迹初幹的字。

“用盡全力奔跑吧，世界屬于你。

——緻我親愛的聆。”

一聲餘韻悠長的鐘聲自工會最高的鐘樓傳遍湖心嶼，它極少響起，那意味着一位舉足輕重的人物的隕落。

沒人知道她是誰，卻都依照慣例低下了頭，為之默哀。

蘭特将手伸出窗外，一朵發皺的白色絹花随風而去，冬雪落在他掌心，冷得驚人。

“你自由了。”他并沒有回頭。

艾爾薇拖着僵硬的步伐從房間裡走出來，泛紅的眼睛固執地望着他：“為什麼……你們一定要我老師的命……為什麼你們都容不下她……”

可她又有什麼資格去責備，老師是為她而死。

蘭特望着灰黑色的天空，閉上眼睛。

任鐘聲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