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輕輕晃了晃,然後打開喝了一口。
她身上的風系紋路開始淡去,最終消失。
【消隐】能暫時隐去紋路,讓精靈得以僞裝成覺醒混血,如果人類世界得知了這種魔藥,人類與混血的矛盾會極大地激化,前者會時刻懷疑後者的真實身份,連後者自己也要互相防備。
聆試着使用魔法,發現中級以下不受影響,以上不行,尤其是更複雜的時空魔法,使用時龐大的魔法能量流經紋路,會讓紋路不再消退。
這就是特級的力量,僅一口就能達到一整瓶高級魔藥的效果,那如果喝完一整瓶呢……
她握着魔藥瓶:“老師,我要離開一段時間,在我走之前——我能殺了米伽嗎?”
希格瑪果斷地拒絕了她:“不能。”
“好吧。”意料之中。
她揉揉她的腦袋:“米伽死後,你就是唯一的繼承人,你将終生待在地心谷,守護秘境,直到下一任守護者接過重任。”
這個回答完全出乎聆的意料,好半晌,她才讷讷道:“希望那個混賬東西能長命百歲,下次再見,我盡量在不殺死他的基礎上讓他生不如死。”
希格瑪:“他采取了最錯誤的手段完成任務,正在受罰。”
在她特地為他構建的煉獄裡。
“他屠了一個村,”聆最終還是問出了口,“是您讓他去的,對不對?”
她知道以他的性子,不至于用那樣的方式和一個人類村落過不去,而能對他下命令的人隻有老師。
“是,我們要清理過渡帶,驅逐人類。”
是“驅逐”,不是“屠殺”,聆微不可見地松了口氣,這個理由也和當初彌耶猜測的一緻,她不禁問:“是什麼讓你們決定奪回過渡帶?”
希格瑪沒有正面回答,隻道:“這是我們要做的事。”
這個“我們”裡到底包含了多少人呢。
聆沉默片刻,問:“如果有一天,我的想法與你們有沖突……”
希格瑪:“那是你要做的事。”
“謝謝老師,我知道了。”
秘境開啟,聆跟在希格瑪身後走了出去,一瞬間,各種聲音如潮水般湧來,精靈們看見她,驚訝道:“聆,你終于睡醒了!好久不見!”
聆苦笑一聲,隻能點頭:“是,睡醒了。”
真正的玫瑰小院外,野草已經長得比花叢還要高,但在一片雜亂中,有個身影一次又一次彎下腰,小心避開尖刺,拔起雜草。
他已經清理了大半,臉上帶着汗水和泥土,唯獨沒有半點不耐。
聆站在一旁看了很久,直到結束的時候他才擡起頭,與藩籬外的她對上視線。
看見這張臉,西頓皺起眉快步走近了,但還有兩三米距離的時候又停了下來,他轉身走回小院,拿起剪刀開始修剪。
聆的鼻子發酸,他已經不記得自己了,但還對這張遠看與媽媽有五六分相似的臉有印象,确定她不是她以後,他很快收回了自己所有的情緒。
你愛的人已經不在了。
可她不能說。
聆向小屋走去,西頓并沒有阻止她,她推開門,吱呀一聲,灰塵卷着沉悶的氣味迎面而來。
因為想要心無旁骛地制作魔藥,也因為制作過程中會發生各種各樣的意外,她搬離了小院,忙的時候并不常回來,但小屋的布局一直都不曾改變。
媽媽不良于行,這裡沒有一道門檻,家具也都緊挨着牆,那個簡易的木制輪椅,是爸爸在媽媽的指導下一點一點做出來的,從最初的粗糙醜陋到如今的舒适細緻,更新了無數代。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書桌上,一疊整整齊齊的書被繩子紮緊,每一本都是自己看過的,最上面夾着一張紙:緻我深愛的阿伊諾,幫我把書還給學者藏書館,信要送達。
這就是媽媽留給自己最後的話嗎……
不是什麼生離死别的悲痛之語,而像生活中再平常不過的便簽,是她能寫出來的呢。
但拿起旁邊的三封信時,聆怔住了。
第一封“緻我親愛的父親,威爾森”,第二封“緻我永遠的知己,凱拉”,第三封“緻涅奇”。
且不提這三位是誰,裡面沒有給爸爸的信。
那些酸澀的悲傷再次湧入心口。
契約消失後,媽媽一個人在玫瑰小院裡等待死亡的到來,無聲地與自己所愛的那個人訣别。
她知道即便他回來,也無法再呼喚她的名字,所以連隻言片語都不曾留。
聆把這些收進自己的鈴蘭項鍊中,走出門後對西頓道:“我要走了,可能很久才回來,也可能再也回不來。”
西頓看着她,似是不明白她為什麼跟自己說這些,但最終還是回了一句。
“再見。”
與他擦肩而過時,聆還是沒能忍住,輕聲說:“她叫雅歌。”
西頓動作一滞,一滴眼淚落進土裡,很快消失不見。
他為什麼……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