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睡得很淺,醒來時天色還很昏沉,床另一側的被褥依舊整齊,她訝然坐起身,然後就看見了黑暗裡抱着雙膝坐在沙發上的聆,她一動不動,似乎保持了很久這個姿勢。
“你沒事吧……”
她心緒不甯不是一天兩天了,但今天似乎格外嚴重。
聽見聲音,聆僵硬地轉過頭來:“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你們人類世界,哥哥會親吻妹妹的額心嗎?”
琴哭笑不得:“什麼叫‘你們人類世界’?”
聆:“我以為我在這邊生活了這麼久,還挺了解這邊的習俗的,但……可能是我太自信了。”
雖然不太明白,不過琴還是認真回答了她的問題:“關系很好的兄妹可能會這樣的,親臉頰也有。”
聆的眉心終于緩緩舒展:“這樣啊……”
她伸直了僵硬的腿,等自己成為繼承人,就能繼續兄友妹恭了,威爾森不喜歡他也沒用,她喜歡。
突然,窗外一陣不尋常的響動引起了她的注意,聆不動聲色地靠近窗戶,掌心捏着道風刃,結果就和扒着窗沿的赫倫對上了視線。
她沉默一瞬,問:“你在幹什麼。”
“救,你……”赫倫已經快要堅持不住了,偷偷摸摸爬了一晚上的牆才找到她的房間,“你倒是,讓我,進去啊……”
聆瞄了一眼快要轉向這邊巡邏的看守們,打開窗戶用力将他拽了進來:“你确定不是我救你?”
這個動作幅度太大,聽得“叮鈴”一聲,什麼東西從她身上掉了下去。
“哪能呢!”赫倫拍拍身上的灰,“我已經恢複自由身了,你還被困在……等會兒,同樣是人質,憑什麼你待遇這麼好!”
他覺得歌斯特不可能善待她,所以她一定和自己一樣被丢在了某個陰冷的地窖裡,偷跑出來後他先把最髒亂差的地方找了一圈,無果,退而求其次逛了一圈仆從的房間和柴房廚房,依舊無果,最後才抱着最渺茫的希望來到了舒适的客房。
“我甯願你死了都不願意在這裡看到你,”赫倫罵罵咧咧拿起茶壺,“枉我找了一整夜!”
“那是我的茶,不給你喝!”聆借着昏暗的光線滿地摸索,想知道那東西是什麼,但還不忘怼他一句。
下一秒她皺緊眉頭,自己在地上摸到的東西似乎是……雙翼項鍊,但與以往不同,它那空蕩的圓形凹槽上被鑲嵌了東西。
她舉起對着光輕輕一晃,透藍一閃而過,特級核心碎片?
赫倫斜了她一眼,直接拿起壺,嘴對嘴灌了自己一通:“清醒一點,你還不是我們家的小姐,我想喝就喝,不過居然真的騙過了歌斯特,嘿嘿,這個蠢蛋!”
聆遞給他一個充滿關懷的眼神,然後低頭查看儲物項鍊,卻意外發現之前她放在鈴蘭項鍊裡的所有東西都在這裡面,連順序和位置都一緻,甚至包括自己在松木林被繳的鐵弓,真要說什麼沒有,偏偏就是鈴蘭項鍊。
是他将它放在她身上的。
聆無意識地摩挲着自己的腰帶,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那個擁抱,還有那突如其來的……
停!
她用力搖了搖頭,敏銳地抓住了重點,問赫倫:“你說你找了我一整夜?”
“是啊,感動嗎?”
“如果你都能來去自如,整整一晚沒被發現,”她說,“公爵府的防禦遠比我想象的要薄弱。”
“……”赫倫微笑,“你在侮辱誰呢?”
聆戴上項鍊:“你有辦法聯系蒙特萊嗎?”
“有是有……你要幹什麼?”
“讓他帶人過來,現在。”
“現在?!”赫倫失聲叫道,但又怕被門外的看守聽見,努力壓低聲音,“你是瘋了嗎!我們應該馬上逃離這裡,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想辦法打回來!”
“我們不走,”聆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麼,“就在這裡打。”
“聽着,這裡是歌斯特的主場,在父親他們攻進來之前,我們一定會先被殺掉的,絕對來不及,我是不會和你一起送命的!”
“隻要你叫人夠快,就不會死。”
“再快是能飛過來還是閃現啊!”
下一刻他看見她臉上的魔法紋路逐漸亮起,【高級·灼焰】和一瓶暗紫色魔藥從虛空中浮現,風刃把兩種魔藥分成一顆顆水珠。
如果自己沒記錯,這個系别的魔藥還從未出現過碎晶,是史無前例的特級!
“你,你小心一點!”
聆:“我很清楚它有多緻命。”
這瓶魔藥誕生後,為确定它的效果,媽媽特地拜托希格瑪老師帶她們去雪域核心區進行多次測試。
她第一次知道大地的心髒不止一顆,第一次知道雪域最深處有個遍地藍冰的湖,蒼天大樹矗立于湖心,樹幹枝葉如冰雕雪築,在陽光下閃着璀璨的光芒。
也第一次知道半瓶魔藥就能把整個湖面都震裂,她們站在光盾後看着那沖天而起的光芒,沉默許久。
風将魔藥徐徐推開,沿着窗戶縫隙悄無聲息地彌散于公爵府外不起眼的角落。
“還需要制造點麻煩,拖延時間……”
聆環顧一圈,割下綢質的窗簾内襯直接丢進了壁爐中。
“你要燒了我們家嗎!”赫倫想要滅火卻被一手攔下,隻能眼睜睜看着滾滾濃煙飄起來,“這座公爵府存在的時間比蘭蒂斯國的建國史還要長,赫爾維亞的先祖會在天堂問候你全家!”
聆望着爐火:“是我家。”
赫倫一怔,還沒來得及消化這簡單但信息量巨大的一句話,她已經将着火的窗簾拽出來狠狠甩向床鋪,火星四濺,落在床鋪上很快蔓延開來。
他看看被火光吞噬的帷帳,又看看她,腦子裡混亂得隻剩下一個念頭:居然讓我找着真的了?!
等會兒,他憑什麼相信……